楔子
「……尘归尘,土归土。」神父掌中泥土就像一条细细的线撒落在棺木上,神清肃穆的朝家属点头。
家属面带哀戚的一一将手中的红玫瑰置於棺木之上,一朵红玫瑰里有一份爱以及无限追思。
当所有参加丧礼的亲友都送出手中的红玫瑰之後,仪葬者开始铲土埋棺,眼看棺木一寸寸的被土掩盖,今後相见无缘,家属悲痛难当,不可抑遏的嚎啕大哭……
其中,亡者的母亲蒋爱玲因为悲伤过度,几度昏厥。
冷冽的风、微湿的土,一朵正要恣意绽放的红玫瑰就此凋零。
远处,缓缓走来一位伟岸俊逸的男子,他冷冷的眼眸隐含狂暴的怒风,一股恨意随他一起狂卷而来。
即使他的神情冰冷仍不掩其完美的僮颜,董文烈凝睇被尘土掩埋近半的棺木,唇角扬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他上扬的嘴角是天生的,应该是个爱笑的人,但他此刻的笑意极为深沉,看起来无害却教人由心底打颤。
因为不该出现的人到来,在场所有亲友无不感到愕然,一时之间忘了哭、忘了呼吸,无不瞠目看他。
「他……他不就是文奈的未婚夫吗?」
「对呀,那一天在婚礼上我看过他……」
「那…他来干嘛?」
「谁知道。」
参加丧礼的亲友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话起来。
「文……文烈……」蒋爱玲挣脱丈夫的搀扶,眼中闪烁复杂且充满祈求的光芒,「文……文烈……」
董文烈置若罔闻,眸中流转著深沉的恨意,来到墓前,勾唇一笑,他的冷酷模样宛如撒旦的化身,令蒋爱玲倒抽一口气,在众人的愕中,董文烈缓缓扬起花语为憎恨的黑色玫瑰,再缓缓、缓缓脱手……
目睹黑色的花朵落在棺木上,董文烈阴冷的笑了起来,「哈哈哈……」
若说棺木上的红色玫瑰代表无数的爱,那么,唯一的黑色玫瑰就是他的心所化成的憎恨,他恨静躺在棺木里的那个如花盛开却又疾速凋零的女子,她凭什麽可以走得这麽的平静、这么的无牵无挂、这麽的一了百了?!
她的笑靥、她的娇憨、她的单纯、她的善良、她瓷娃娃般的面容,她……一切的一切,他曾经以为属於自己的她,仍活生生的在他的脑海里跳动著,但她该死的一切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成为他恨她的唯一理由!
「啊……」众人无不为董文烈荒唐的行径冷冷的倒抽一口气,原本肃哀的气氛急转为紧张不安。
「文烈!」文奈的父亲宋逸乔又悲怆又恼火,「文奈……文奈都已经死了,你……你何苦还要这样羞辱她呢?」
他以为文烈与文奈之间的恩怨情仇都将随著爱女的过世就此随风扬逝。
再次挥开丈夫有力的支撑,蒋爱玲脸色苍白的哀求道:「文烈……请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文奈,请你让文奈安息吧……文烈……我求你,算我求你了……」
「原谅?」眼微瞇,董文烈绷得死累的脸满是鄙夷,说出来的话更骇人,「你们要我原谅一个在婚礼当天跟男人私奔而车祸丧生的未婚妻吗?如果这是你们要的,那麽,我告诉你们,我办不到!」
绿帽罩顶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他的未婚妻在婚礼当天与男人私奔,而后车祸双双伤重不治,独留他收拾善後。乍闻这样的噩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好残忍,为什麽要这样对待他?这无疑是拿一个男人的自尊狠狠的放在脚底下踩。他不相信!柔弱如瓷娃娃般一摔即碎的文奈竟有能耐让情感一向无往不利的他有栽跟头的一天?好一个宋文奈,他太小看她了!所以,他应该要恨,恨她给予的一切羞辱,而他,向来以牙还牙,请回敬她的,绝不吝惜。
「你闹够了没有,文烈?!」宋逸乔全身抖颤的咆哮道。
「怎么?我说的实话很伤人是吗?」董文烈嘴角噙笑,目光却令人如置身在北极里。
「你……」宋逸乔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羞辱够了没有?文奈都已经死了,你怎麽还不放过她呢?」
他的女儿已经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死了?哈!死得好,死了一了百了,是吗?那我呢?」董文烈冰冻的双眸没有丝毫温度,「我不!我永远不会原谅文奈,到死都不原谅!这是她欠我的!她死了或许可以摆脱一切,但我呢?我的一生却要为此背负上戴绿帽的污名,呵呵,我不甘心,我要她为此付出代价,我要她为自己的错误到死都不得安宁!」
她令他在一夕之间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则笑话,他们笑他,不论明嘲或是暗讽,形成一股压力,日日夜夜如巨石般压迫著他,让他丧失理智,直想挖她出坟当面质问清楚。
论身世、论相貌、论学识,他可谓人中龙,但怎么也不明白,傲视群伦的他却败在一个默默无名什麽都不是的保镖手中,就因为败在一个一无是处的保镖手中才教他发狂。
「呜……呜呜……」蒋爱玲再度哭得柔肠寸断,无可反驳,「造孽啊,这是冤孽啊……呜……文奈啊,呜呜……」
说来她也没有做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她真的不知道文奈什麽时候爱上保镖,更料想不到乖巧的文奈有胆子抛弃双亲以及未婚夫跟个男人私奔。这一定是保镖的错,一定是保镖诱拐文奈的,否则文奈没这个胆量。
「别哭……」宋逸乔安抚妻子,抡拳朝狂徒怒吼道:「你滚,这里不欢迎你!」
董文烈是商场後起之秀,以冷静果断闻名,常把竞争对手掌得措手不及。这样优秀的商业奇才有执著刚毅的个性,他若执意报复文奈,想必对宋氏不利,为免揣测成真,他必须防患未然,来个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商场如战场,联姻不成,没半点情义可言。
「不欢迎……」董文烈眼神复杂的盯视著棺木,眸间爱、怨、悲、痴流转而过,恨意更炽,「不!」他闭起双眼怒吼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
嘶吼出心底的伤痛後,他迅速敛起不小心流露在外的情感,变回如来时般冰冷的他,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离去。
以森冷的目光送走文烈,宋逸乔在心中盘算敌人的斤两,打算给文烈致命的一击,要董氏就此在商场消失。
冷风再起,稍歇的两再度落下,冷雨如刀,刀刀锐利的劈在黑色玫瑰花瓣上,劈折了花瓣,冰刀似胜利般的闪烁著晶莹剔透的光芒。
永不原谅的悲呜在墓地四周飘荡回旋,形成一道诅咒,囚锢冰封起地底下的亡灵……
第一章
「朋友……」高举酒杯,段如风扬唇笑道,「为你从今天起正式摆脱三年前的阴影而乾杯。」
虽然很不满意朋友的说辞,但尚可接受。董文烈牵动一边的嘴角,轻碰朋友手中的酒杯回应这:「乾啦!」
落寞。
他处心积虑为憎恨宋文奈所进行的一切报复在画下休止符的此刻,并没有预期的快乐,有的仅是无止尽的落寞与空虚。
三年只为报复,这三年来他把自己逼得像一把拉满弓的箭,这一刻终於可以放松。
「哈,宋文奈如果地下有知,一定很後悔树立你这个可怕的敌人吧?」轻啜一口杯中物,段如风说话的诺气淡得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还有那个宋老头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你都没想到要整垮宋氏,他竟不自量力的想要来整死你!也不想想宋氏受到你们董氏多少的帮助才有今天的局面,忘恩负义嘛!」
一听到「宋文奈」这个名字,董文烈身体一僵,目光旋即变冷,「哼,挖她的坟才是我的目的!」
他的内心里有股教他慌到几乎要窒息的空虚感。
挖坟会不会太过火了?段如风正色的看向一脸坚决的朋友,连忙劝道:「朋友…适可而止吧。」
文烈若真的去将宋文奈自墓地挖起,那岂不恐怖?站在朋友的立场,三年要报的仇都已经报了,文烈的恨意应该消去。
文烈花了三年的时间跟宋氏企业斗,明的、暗的,两方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互整,而宋氏企业就在今天稍早之前正式宣布倒闭,他希望朋友从此结束非人生活;毕竟恨是极不健康的。
「适可而止?哈哈哈……」他才刚找到新的乐趣呢!董文烈握杯的手指泛白,「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文奈!」
除了恨,他不知道怎麽活。
「文烈!」原本以为宋氏一倒闭,文烈就不再被恨意蒙蔽心智,但看朋友著魔的脸庞,毫无感情可言,段如风真的火大了!「你疯够了没有?」
他所认识的董文烈不是一个让恨意蒙蔽理智的人,三年前,他爱笑、随和、如高挂天空中的太阳,每个人都喜欢跟他相处;因为文奈的背叛使他变了一个人,而他帮助他的理由是为了找回原来的他,他一直深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