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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姐并不是没家教,只是太我行我素了一些,我希望李伯伯能好好开导……」

  「爸。」一声低柔的叫唤切进来。

  郎霈抬起头,然后,一脸茫然。

  「郎先生,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亭立在桌边的小姐身材迷你,长相秀美——而且,完全不像铃当。

  「女儿,你来得正好!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他竟然说你追他追到了泰国去!你自己来跟他说清楚!」李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女儿?郎霈的浓眉全耸了起来。

  李小姐微讶的凝向郎霈。「家母说,家父今晚约了你出来为取消的饭局做一番解释,我一时放心不下,所以尾随过来看看,希望不会太冒昧。」

  郎霈望着她完美无瑕的礼仪,进退合宜的举措,动静有止的教养,一桶冷水当头而下。

  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是李家小姐,下午在他鼻子下气蹦蹦的那尾美人鱼,又是谁?

  第三章

  「郎霈,你在搞什么鬼?」郎云微愠的质问从电话那端震过来。「李董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说你在公共场合对他女儿出言不逊,有没有这回事?」

  「太夸张了,我哪有出言不逊……」郎霈揉着鼻梁。

  「在人家家长面前数落他女儿硬贴上门对男人献殷勤,还不算出言不逊?」

  「我没说得这么白。」郎霈气虚地坚持。

  「那你是怎么说的?」

  是他听错了,或是他大哥的语气里真的藏着笑意?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重复。」郎霈咕哝着。

  「你明天就亲自送个礼物上李氏去,好好跟李董赔个礼,否则等他告到老头子那里去,你就自己收拾吧!」郎云幸灾乐祸地道。

  现在他肯定了,他大哥绝对是笑气大于怒气。

  「亲爱的哥哥,很高兴我娱乐了你。」他挖苦道。这年头告状已经成为全民运动!

  郎云放声大笑。

  「我倒是很意外你会突然跑去找李董事长发难,这不像你的个性。」

  「总而言之就是我认错人了。」

  「你把谁错认成李小姐了?」郎云感兴趣地问。

  郎霈考虑片刻。算了,等风声过去再说,否则他少不得要再被嘲笑一次。

  「没事。大哥,你什么时候要回台北?」

  电话的背景音传来嫂子叶以心招呼郎云洗澡的声音。

  郎云先应了妻子一声,再回答他:「最近公司比较清闲一些,所以我想陪心心在这里多住几天,你自己应付得过来吧?」

  没有你的日子,我自己也应付三年了,可那不代表我心甘情愿。郎霈腹诽着。

  「可以,放心去度你的假吧!」

  「记得到李氏负荆请罪,结果如何别忘了通知我一声。」郎云笑吟吟的口气怎么听都是幸灾乐祸。

  「知道了。」好个兄弟之义!

  他没好气地挂上话筒,拍松了枕头,关掉床头灯,准备安眠。

  郎云的个性强硬,叶以心的体质又不适合生育,父亲大人不敢将传宗接代的压力放在大儿子身上,只好往他这个老二头上动念头了。

  以前有母亲充当润滑剂,他还能放心地闹闹性子,而今母亲走了,倘若他也学郎云强硬下去,三只斗牛顿时没完没了,于是郎霈只好让自己尽量取代母亲的角色。

  只是,偶尔他也会想喘口气……

  卡农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他的神智已经进入半朦胧状态。

  「喂?」他睡意浓厚地接起来。

  对端是一串窸窸窣窣的背景音,无人答话。

  「喂?」他昏沉地再问一次。

  还是不说话。

  无聊。他把手机放回床头,翻个身继续睡。

  两分钟后。

  某种直觉让他睁开眼。他盯着天花板一会儿,探臂取来手机,检查方才的来电显示。

  很陌生的门号。

  顿了一顿,他按下回拨键。

  对方接了起来。

  这回背景声音更明确,有人正在低声交谈,话筒那端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是你打电话给我吗?」郎霈弯起一只手臂枕在脑后。

  等了片刻。

  「对啦。」铃当。

  「打来为什么不说话?」郎霈没问她如何取得他的手机号码。

  那端又不答腔了。

  「你在哪里?」郎霈再问。

  「马偕医院。」她不情不愿地回答。

  「你需要我过去吗?」

  铃当又安静了一下。「随便你。」

  「你在哪间病房?」

  「我在大门口。」

  「好,我半个小时之后到。」挂断之前,他再交代一声,「不要乱跑!」

  「知道了啦!」她先收了线。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凌苳静静坐在医院门口的平台上。

  十二点半,夜已深,两个小时前飘过一场雨,行道树发潮的气味让人鼻子痒痒的。

  碧雅这个笨蛋!失恋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拿自己的命来换吗?

  爱情这种东西,当它来的时候甜蜜享受,当它走的时候流几滴泪、捶几下枕头,再找下一个对象就可以了,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吗?

  「要自杀也不找个隐密一点的地方!」她抚着手臂上突生的鸡皮疙瘩。

  只是一转眼而已。碧雅从PUB的洗手间走出来不到五分钟,突然两眼翻白昏过去,害她吓得差点当场一起口吐白沫!

  「为了一个不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她对着静寂的中山北路大喊:「刘碧雅,你是个大蠢蛋——」

  「好了,病人都被你吵醒了。」

  凌苳蓦然回首。

  郎霈就站在那里,一身清冷,车灯将他的棱线照成剪影,挺然若千百年不动摇的石像。

  她的鼻头又开始发酸了。

  「看来我可以假定需要医疗照顾的人不是你。」郎霈打量她一下,点点头。

  她的气色虽然疲惫,还不至于太难看,粉红色T恤上的印渍不像血迹,倒像是打翻了的饮料。

  「走吧!」他伸出手。

  凌苳将脸埋入膝盖间。

  「我的车子停在红线区,再不走要被拖吊了。」他轻轻一带,将她拉起来。

  凌苳无精打彩地任他将自己牵回车上,绑好安全带,整个人傻愣愣的。

  「想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他发动引擎,BMW无声地滑入夜色里。

  凌苳摇摇头。

  于是他也不再追问,继续往市中心驶去。

  「我的包包还丢在PUB里。」她突然说。

  郎霈瞄她一眼。「哪一间PUB?」

  「Relax,在安和路。」

  他点了点头,方向盘一转,往目的地驶去。

  凌苳忍不住审量他。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丢出几百个问题了,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安之若素地开他的车,仿佛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惶燥的意绪因为他的沉着而跟着平定下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打给他,而不是打给人都在台北的父母,尤其他前几天还对她那么恶劣。

  更令她意外的是,郎霈竟然肯过来。他不是很讨厌她吗?

  「笨蛋!」凌苳盯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突然说。

  郎霈连眉头都不挑一下。

  「被男人甩了又不是世界末日,碧雅那个大笨蛋到底在想什么?那个男的变心又如何?起码他很诚实地讲出来,而不是去外面搞七捻三,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之后她才发现!人家都已经表明他不爱你了,你还能怎么办呢?没事寻死觅活他就会回来吗?笨女人!」话匣子打开之后,她突然停不住。

  「对。」郎霈同意道。

  「好吧!就算真的想死好了,自己找个隐密的角落偷偷死,既方便又不麻烦人,多好啊!干嘛把我约出来喝闷酒,等喝到一半才偷偷去厕所吞安眠药?她不知道亲眼看见最好的朋友在眼前倒地不起很可怕吗?亏我平时跟她感情这么好,这种事她干嘛做给我看?」

  「嗯。」这个逻辑他就比较难以理解。

  「幸好药吞下去不到五分钟全吐出来,不然我傻傻的带她回家睡觉,她给我半夜死在床上,明天早上我身边不就躺着一个死人?去你的臭碧雅!」

  「今晚谁留在医院里照顾她?」郎霈插嘴。

  「她姊姊。」凌苳余愠未熄。「碧雅是我小学同学,她们姊妹俩一起从台南上台北读大学。」

  郎霈颔首。然后他注意到她的手正无法克制地颤抖。

  他轻捏她的肩膀一下。

  「铃当,你今晚处理得很好。真的。」

  颤抖的手停住,她的眼眶四周开始泛出一层暗红色的阴影。郎霈假装没有看见她偷偷拭泪。

  「Relax」的萤光灯管在下一个街口闪烁,郎霈在路边临时停车,车尾亮起指示灯。

  「我马上出来。」凌苳闷闷地解开安全带。

  「我跟你一起进去。」郎霈绕过车头,帮她开车门。

  铃当疲累得无法坚持。

  Relax似乎没有受两个小时前的自杀事件影响,酒客坐了八成满。

  郎霈不禁感到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年轻女孩子喜欢那种劲歌热舞的地方,而Relax却是一间放轻音乐、品酒聊天的软调酒吧。

  她走在前头,推了门进去,酒保一看到她,立刻转头跟某个服务生咬耳朵,服务生点点头,马上钻进后面的一扇小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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