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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

  一直暗地里派人监视着别业的玉珩,在得知破浪欲携着风神返回东域时,立即十万火急地率众前来拦驾。

  他将掌心往前一摊,「交出风神。」紫荆王的去留与他无关,他在意的是,那个毁去帝国在迷海处的所有船舰,并令他军员损失甚重的女人。

  力上扬高了一眉,「凭什么?」

  「凭她是帝国之敌,凭她是风神,我就有资格亲刃。」

  「帝国之敌和风神?」力士好笑地摸摸鼻子,「抱歉,现下的她,这两者都当不上。」坐在车里的那个女人,以往有多风光他已经忆不起了,他只知道,在经过应天的改造后,现下里头的她,不过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比花朵还娇弱的女人。

  「她毁了咱们所有的船舰。」与玉珩一同前来的玉琅,面色阴沉地提醒他事实。

  力上摊摊两掌,「这点损失,王爷还可以容忍。」反正破浪又不急着攻打海道,且重造那些老旧的船舰,不但对大军有利,也可藉此让东域境内的木工们,在闲着没事干地窝在家里过冬时,多了几笔大订单增加收入。

  玉珩的两目直钉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

  「但我不能。」都因风神的最后一击,他们最后一丝抢在紫荆王前头立功的机会也失去了,现下的他们,不但得回中土去向朝廷呈报损失,还得去面对六器对他们的严惩。

  力士撇撇嘴,「你的心情,与我们何干?」

  「若不杀她,我无法面对那些因她而死的弟兄!」玉珩边说边一骨碌地跃下马背,一手按向腰际的佩刀,金刚见状,亦立即下马横挡在他面前。

  一阵带着笑意的男音,偏偏捡在这时将极度刺耳的话送进玉珩的耳里。

  「那我该谢谢她啰?」

  险些因此而气岔的玉珩,愤而侧首望向一旁,策马姗姗来迟的破浪,大略估量完他们所带来的人数后,悠悠哉哉地在他俩面前拉紧了缰绳。

  「我之所以不阻止你们攻击海道,是因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海道神女的对手。」他来回地扫视着他俩的脸庞,并阴险地露出一笑,「老实说,我不过是想藉她之手毁了你们罢了。」要是让夜色知道他亲自对付六器派来的子弟兵,他肯定又得吃力不讨好的跟夜色大打一场,所以他干脆学孔雀也请他人代劳。

  「你……」早就知道他是这么盘算,却没想到他竟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口,玉珩的面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

  「在我的东域里,你们玩得还愉快吗?」他调侃地再问。

  「若不是你失职,六器不需代你出手……」这阵子在迷海所受接连不断的打击,就连师妹玉笄亦死在迷海,这让已压抑至极点的玉珩,再也忍抑不了地自口中进出。

  「失职?」

  「这七年来,你始终没拿下海道过。」玉珩抬高下颔,目光直瞪着始终在东域毫无建树的他,「东域将军,你畏事吗?还是惧战?或是尊贵的王爷您,只懂得在帝京武台上论武艺,到了外头后却不懂得如何带兵打仗?」

  听完了他的话,也打量完破浪渐变的脸色后,多年来学会看脸色的力士与金刚,二话不说地往后撤退远离破浪的身边,以免到时倒霉得被风尾扫到。

  破浪瞇细了黑眸,「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舌头长了些?」

  「怎么,你禁不起他人说出事实?」玉珩冷冷一笑,很高兴能看到向来高傲的他面上因此风云变色。

  破浪瞄了他身旁的玉琅一眼,伸手扳了扳颈子。

  「你就是那个在玉笄死后,由玄璜派来的玉琅?」

  「没错。」摆明了与玉珩同一阵线的玉琅,毫不犹豫地大声应着。

  下一刻,蓦地自马背上跃起的破浪,一古脑地冲向玉珩,反应快速的玉珩立即拔刀出鞘,但尚未有其它的动作,他即瞠大了眼瞪向前方。

  在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般,玉珩缓缓移动着双瞳,怔看着以双足站在他手中这柄刀刀背上的破浪,随后破浪轻轻一跃,自他顶上翻身而过,并顺手抽走他佩在腰际的另一柄短刀,点足落地后,扬袖一射,将短刀射向玉琅的肩头,让原以为目标是玉珩的玉琅,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即因肩上强大的劲道而坠落在马后远处。

  走至玉琅身畔的破浪,在玉琅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躺在地上试着想拔出连刀柄都已嵌进肩头里的短刀时,他弯身揪住玉琅的衣领拎起他,再以一掌将他给送回玉珩的怀中。

  两手牢牢接住玉琅后,坐在地上的玉珩低首一看,因那一掌而昏过去的玉琅,肩上还插着他的刀,玉珩颤抖地抬起头,悲愤地问。

  「为什么……」

  「这是给你出言不逊的一点教训。」破浪意有所指的目光停留在那柄短刀上,「我等着看你回京后,如何去对他的师父交代。」

  玉珩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冷酷的脸庞,没想到他竟连同僚都可以下这种毒手,而让他更不能忍受的是,破浪若是直接对付得罪的他就算了,偏偏破浪却是拿他身旁的玉琅来代他受过。

  「我只说一回,因此你最好听清楚。」重新翻身上马后,破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我之所以下拿下海道,一来是因陛下未下令,二是因我认为海道根本就对帝国构不成任何威胁,别说是海道三岛,就算是那个海皇醒来,我也照样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他们来这之前,他的东域一直都好端端的,躲在海上的人仍旧不长进地继续躲在海上,东域的人子安心地在东域里过日子,帝国与海道各自过着彼此想要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若是真要毁海道,对他来说那只是反掌之易,对于这种太有把握的事,他向来就不急着做。

  不希望玉珩再多说一字,更不希望破浪把事情闹大,力士在见情况已差不多了后,坐在马背上朝身后的车队扬掌。

  「起程!」

  坐在地上的玉珩没有动,只是瞬也不瞬地瞪着破浪,在他身后的兵员,在车队已绕过他们继续前进时,个个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不为所动的玉珩。

  自破浪出现起,就与应天一块挤在车窗处偷看的飞帘,在马车行经玉珩的身边时,她瞧见了玉珩脸上悲愤交织的神情,她茫然地放下帘子靠回座内,回想着方才破浪出手的过程。

  与他交过手数回,但他皆没认真过,因此她也不知他这个海道口中的东域将军究竟有何能耐,但今日一见,虽明知他只是小试身手而已,她却有种不安的感觉,而这份感觉,她在海道三岛岛主们的身上从未感受到,她怀疑,倘若有天他真的率军攻向海道,三岛岛主恐怕不会是他的对手……

  眉心为此深锁的她,在发觉自己在想些什么后,半晌,又自嘲地轻笑。

  想这些做什么呢?她都已离开海道了,还替他们担心些什么?

  「妳在想什么?」应天看不出她奇怪的表情变化。

  她随口诸着,「我在想,对于他对待同僚的方式,很让人印象深刻。」原以为同是帝国人,他们情谊应该会好些,没想到这男人就算是同僚也照样不给人颜面。

  应天反感地皱着眉,「不要拿那些人与王爷相提并论。」

  她有些意外地瞧着应天写满不屑的脸庞,再回想起每当破浪出现在应天面前,应天就会一反常态的模样,半晌,她得到了一个推论。

  「妳似乎……把他当神看?」同时,也很迷恋他吧?只是这句话她并不想问出口。

  应天一脸理所当然,「有何不对?」

  「我记得他是个不信神的人。」她轻声笑着,此时底下的车轮似辗过了石子,车身一震,令她不适地换了个姿势。

  「但我信,因我知道他能有今日,他是下了多大的努力。」应天说着说着又在她俩间拉起了种族的界线,「这些年来,王爷在东域所做之事,你们这些海道的神子是不会懂的。」

  她是不懂,也不想懂太多。

  在上了岸,接触到人子起,她心中的海道就渐渐变了样,像是要刻意改变她的观念似的,以往被海道压在底下看不见的不堪,都遭破浪一一掀起要她去看,那些她不想知道的事,已多到她几乎不想去承认,光是海道之事就已让她有种逃避的念头了,更何况是中土或是人子之事?她的心并不空旷,无法在短时间内再去容纳更多的现实,更无法去了解那个执意要带她走的男人。

  她只想空着一颗脑袋,什么都不必去想去思考,而这样,或许她就不会再因此而感到心痛或是难过。

  一道挺拔的身影驰近马车的车门,飞帘侧首看着那道映在车窗上的影子,在不断摇动的车子里,她突然觉得那道影子的主人变得好高大魁梧,而只能待在车里的她,与他相比则显得很渺小,她的目光隔着车帘勾勒出她所见的每一寸,试着去忘却他背后的那些身分,张大了眼仔细地看他,在凝视他许久后,她缓缓意识到,他除了曾是个敌人外,他也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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