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让岳奇峰知道,他英雄式退场之后,她被父亲及后母殴打得比平常更严重,她不在乎不受父母疼爱,只要岳奇峰愿意保护她,她就心满意足。
可是当岳奇峰第一次动手打她时,她清楚知道,这个男人不再是保护者,她也知道,有了第一个巴掌,就一定会有之后的第二掌、第三掌……
记忆终究只是记忆,它不能陪着她一辈子,即使他曾经对她很好,那也只是曾经,无法掩盖他“现在”的拳打脚踢,更不能让她再抱着那时的感动来全盘接受现在的暴力相向。
分手了,她一点也不难过,因为对她来说,她喜欢过的“岳奇峰”,已经在好久好久以前就离她远去——从第一巴掌开始。
要难过,也早该过了。
还是别跟黎秀珍说太多,她伯黎秀珍会冲到岳奇峰家里和他理论。 说好了要好聚好散的,不用再节外生枝吧。
“蔻子,帮这位太太找一本书好吗?”门外同事叫着,一个牵着小男孩的妇人温柔地朝她颔首,叶子蔻放下竹筷,客气地询问书名,花了五分钟在第四层书架上找到妇人要的童书。
“到一楼结帐就可以了。”她把书交给小男孩,对他笑一笑。
“谢谢姊姊。”小男孩有礼貌地向她挥手再见,妇人则是轻轻道谢。
“那位太太老是找一些冷门的书,不然就是过期杂志,每次都要麻烦我们替她找书,真麻烦。”黎秀珍在里头小声埋怨着,叶子蔻则不以为意。
叶子蔻回到座位,话题回到方才被打断的“英雄救美”上头,“每个人处事态度都下同,如果我是‘店长’,我也会选择多一事下如少一事,何况……我们只是陌生人……太多的关心反而让我惶恐……”
她不觉得不去帮助别人就是有错、就是冷漠,因为这对他而言下是义务。
“你这样说也对,要是‘店长’对你太好,说不定会害你爱上他,那岳奇峰怎么办?”
叶子蔻笑而不再答腔,黎秀珍的假设颇有趣,她也不敢否认。
因为……她脸上每一寸的肌肤都还记得他温柔的指尖。
如果她要骗自己无动于衷,她的触觉却先一步主动烙印他的动作,嗅觉记住了他的味道,视觉锁住了他的背影……
蓦地,好不容易止住痛的胃又抽疼了起来,比起最先的痛楚,这回是轻缓许多,所以她能维持表面的平静,让黎秀珍看不出端倪。
连她的胃,都牢牢记得他的热桔茶……
偷偷摸摸、静静悄悄,两条人影在恋曲咖啡店外头的盆栽后面探头探脑。
巷子很暗,适合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哇——蔻子,你说谎!”左边那条属于黎秀珍所有,不断扯着右边叶子蔻的衣袖。
“我……我有吗?”她嗫嚅想反驳,细小的音量很没说服力。
“你说他是秀色可餐、令人垂涎,想一把剥光衣服的极品美色!”
“那不是我说的……呃,可是,你不觉得他很美吗?”叶子蔻怯怯扬睫,瞟进暖黄灯色笼罩下,店内那抹有着及腰长发的纤瘦身影,唔,好多玫瑰花幻影啵啵啵在他身边绽开得好茂盛,他喝茶的样子好优雅,像一幅西洋精致画那般令人流连顾盼。
“他那哪叫美呀?!”黎秀珍低吼,连顺气都不用,紧接着是夸张的肢体语言,“他根本就是极品中的极品、秀色可餐中的大餐、绝色中的绝色、经典中的经典!”边说还必须边擦口水才有办法说完整句话,苏——
呃,原来是指责她的描述不符合实际情况噢?
“他一定是Gay,而且是受君!”黎秀珍百分之百肯定道。
叶子蔻认识黎秀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加上黎秀珍常常塞一些BL漫画给她增进知识,所以她懂黎秀珍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留长发吗?”从背影看,店长的身形确实比女人更美。
“不只,他浑身上下就是有那种味道……”黎秀珍抽抽鼻翼,“而且他是‘女王受’。”高诱惑力,极度艳丽,个性坚强,善于命令攻君,而非娇弱纤柔的普通受君!
“……女王受?那种将‘攻君’压倒在床上,一切都采取主动的‘受君’?”叶子蔻脑中立即有影像形成,不行不行,太可怕了!赶快挥掉、赶快挥掉!
“对,他绝对不是那种怯怯懦懦,噙着眼泪要攻君住手、不要过来、温柔一点、不要那么用力、不要再来一次、他的腰要断了——的纯受君。”黎秀珍顺口念出一串让叶子蔻瞠目结舌的台词。
“真、真的吗?”她是不反对Boy\'s Love—可是想到店长是其中一分子,就是觉得奇怪。
“看,攻君来了!”黎秀珍马上就找到最有力的证据。
一名手捧鲜花的男人推门进到店内,他一身西装笔挺,梳著电视八点档奋斗立志大戏里,身分地位高的总裁男主角发型,黑发油亮整齐,是个颇帅的酷哥,三十岁上下。
店外听不到店内的声音,只能从店长和那男人的举动加以联想。
递上鲜花,店长回头,伸手去接,男人笑得开怀,跟方才的酷帅样大相迳庭,完全就是在心上人面前蠢态尽现的样子。
店长转头,开始插花,男人原地傻笑,维持整整七分钟之久。
叶子蔻与黎秀珍屏息等待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上演,但是又等了七分钟,还是一个插花,一个傻笑。
“搞了半天,那个攻君只是花店小弟吗?”穿西装来送花,等等注意他是不是拿宾士当货车。
“感觉……不太像情侣噢?”叶子蔻说出她看完“默剧”的影评。
“可是花店小弟两眼色迷迷的,有淫意。”大野狼都是这种眼神的。
“但店长……”
店长始终没有回头,她们也看不到店长有没有在说话或是甜蜜地笑,只是背对身后三个人——穿西装的花店小弟算一个,店外偷窥的算两个——优雅插花。
但实际上,店里不是安静无声,男人已经试图和唐若谷攀谈许久。
“等会儿一块去喝杯小酒?我朋友的酒馆新开幕。”西装男双手背在腰后,诚惶诚恐提出邀约。
“不。”简洁有力的拒绝。嗯,这支花茎太长,喀嚓剪掉!
“不然去晶华吃饭?”
“不。”
“去听音乐会,我有票——”
“你可以把票留给我,我有空去听。”这回多送了几个字,但还是摆明了不和他去听。
“Wing……”男人唤出他的英文名。
“要就点壶热桔茶消费,否则请别打扰我做生意。”插完花,将花瓶摆在店门后侧的小几上,瞄到店外草圃有两条人影晃动,他认出其中一条。
“好好,我点一壶。”男人开心点头。如果他的目的是能与美丽店长共处一室,那么何必在什么酒馆或晶华?在咖啡店也同样有效呀!
左边扫扫,右边瞄瞄,整问店里都没有其他人耶!Yes!谈情说爱的好场行!
“请坐。”客人至上,他这半个月只是“服务生”,没挑客的权利。
男人乖乖被唐若谷带到最靠近厕所的位置坐定,屁股才沾到椅面,他就马上表示关心及殷勤。
“Wing,你怎么会在咖啡店里打工?欠钱用吗?你可以开口向我拿,我无条件给你,你要多少,说个数字,我签张票给你——”男人边说边从西装口袋掏出支票簿和金笔,只要唐若谷报上数字,他就立刻画押。
男子气概,就是要用在佳人有难之际,虽然唐若谷不是佳人,但是他比佳人更美丽。
“一百亿。”唐若谷扯出笑,那抹笑说治艳又不像,因为冶艳是不适合冠在男人身上,可是要怎么形容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露出来的笑容?
男人原先还沉醉在唐若谷的笑靥里,仿佛飘浮在云端,但随即被那三个字所代表的沉重金额给砸回地狱。
字字千金,就是这个意思吧。
“一、一百亿?”是亿还是万呀?
“签呀。”唐若谷送来热桔茶时,看着那只握笔的手在发抖。
“呃,呀!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耶,改天再来看你……”就算他把自家产业全卖了,也不值一百亿呀!男人尴尬地收回支票本,连热桔茶也不敢多瞧一眼,匆匆落荒而逃。
唐若谷唇畔绽开轻蔑的笑花,“自取其辱。”
还以为拿钱能收买他?什么有钱人心理,真受不了,最受不了的是外头漂亮小姐那么多,干什么老缠着他这个男人打转?!所以面对这种人,他出口不会留什么情面。
顺势朝窗外再望去,蹲着看戏的两个女孩还没走,但似乎有所争执。
“蔻子,我们进去喝茶,快!顺便认识认识他!”
“不行不行,秀珍,你答应过的,如果你要进店里,你自己去就好,我在外头等你,一开始就说好的呀!”叶子蔻慌张拍掉黎秀珍想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