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这说词,难道他就是--
「你……你是那位老丈人!」春织掩嘴惊叫道,大不同於先前的沈默,这气坏了靖轩。
「正是在下。」来人的眼睛眨得更厉害了,也更引燃靖轩的火气。
「你们两个人到底在嘀咕些什麽?」靖轩硬生生的插入春织和来人之间,要求一个解释。
「是这样的,他托我为他织一件袍子。」春织立即解释。
「袍子?」靖轩越听越火大,她竟为别的男人织衣?
「嗯,那件袍子--」
「春织姑娘,你的话太多了。」眼见她快泄密,男子连忙阻止。「你忘了我曾交代你的话?」
男子又提醒她,春织这才想起她答应过这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即使是靖轩。
不得已,她只好连忙住嘴,这情形落在靖轩眼底,相当不是滋味。
「他交代了你什麽?」靖轩凶巴巴地质问春织,教她十分为难。
「这……我不能说。」她一脸抱歉地看著靖轩,希望他能谅解。
「我是你丈夫,有什麽话不能对我说的?」靖轩可不管她有多为难,执意要答案。
「可是我……」他虽然是她夫婿,但承诺就是承诺,坏不得。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有什麽奸情不能公开,所以才不敢说!」庄千金好不容易逮著机会,跟人插一脚。
老实说,她的怀疑不无道理,春织向来直言,甚少有事隐瞒,再加上眼前这个公子实在也俊逸得太不像话,极 易招来联想。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靖轩就这麽想,脑中不断浮现起春织藏袍子的模样。好啊,难怪她要遮遮掩掩的 ,那袍子中八成藏有她和奸夫的秘密。
「我……我……」春织被庄千金歹毒的说法吓著,突然变得结巴,一时间无法为自己辩解。
「不用问了,一定是这麽回事,否则她怎麽会不敢回答你的话?」正当春织已经够狼狈,庄千金又来一记重炮 ,轰得春织更是哑口无言。
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为何这个女人能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
「既然你已经另有意中人了,为何还要与我成亲?」甚至把清白的身子送给他,她这举动是在怜悯他吗?靖轩 不禁茫然地想。
「我根本……」老天!谁来帮忙她把话说清楚?
「靖轩,这你就不懂了,厉害的女人就是这样。」庄千金又擅自插入春织和靖轩的对话,表情可憎。「表面装 得温温柔柔的,暗地里却净做些不堪入目的事,实在过分。」她边说边抚著靖轩的胸口,看起来恶心极了。
「春织,你倒是说话呀!」靖轩忍不住怒吼,无法理解为何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发一言,难道非逼 得他相信这女人的话她才甘心?
春织无法说话,是因为她迷惘。她记得在小木屋时他曾说过、曾保证过,日後万一有什麽事发生,他都会耐心 等她把话说完,不会逼她,因为他知道她迟钝,知道她反应慢半拍,可现在呢?
「你要我说什麽?」她已经懒得说了。「反正你早已把我定罪,我再说什麽都一样。」一个人的眼神是掩饰不 了的,更何况他又表现得如此明显。
「你听见了吧,靖轩,她说她和这公子的确有染。」庄千金连忙自行解释,不放弃任何抢夺靖轩的机会。
「春织,这可是你的真心话?」靖轩大受打击地推开庄千金,将她晾在一旁。
春织点点头,他本来就不等她说话,这是事实。
「好,既然如此……这场婚礼也没有再举行的必要,不如趁早取消吧!」靖轩狠下心来赶人,眼中蓄满伤害。「你要取消婚礼?」春织错愕地问道。
她是点头了没错,可她的意思并非如此啊,她只是不满为什麽他不等她说出个结果,就擅自将她定罪而已。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靖轩自嘲地反问。人家都已经明白承认她另有喜欢的对象,他又何必强留呢?
换句话说,他又在赶她了,不问她缘由,不给她私下辩解的机会,一味沈浸在自个儿的想法里。他还说他会改 ,根本是……
「春织姑娘若是没地方可去,倒是可以跟我走,也好让在下有机会答谢姑娘为我织衣之恩。」眼看著木已成舟 ,始作俑者这才凉凉地出声,兴味盎然的表情摆明了他在旁足足看了一场好戏,笑得好不愉快。
「好,我跟你走。」春织也不罗唆,一下子就答应突然冲出来闹场的玉面公子,气煞靖轩。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行李。」她相当有志气地丢下她的临别宣言,便回西厢房拎起行李,跟著翩翩公子跑了 。
「那我--」庄千金见入主有望,急忙冲向前。
「滚!」靖轩将她一把丢开。「下次再一让我看见你,我一定宰了你。」
「靖轩……」
「滚!」
於是,两位身披红袍的新嫁娘,分别从靖家堡的大门冲出来。只是,她们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 * *
阳光点缀苍翠枝头,透过树叶的折射,洒落成雨点,掉落在华美的庭园里。午后的阳光炽热灼人,却怎麽也射 不进这座建立在大山中的巨宅,可能和它搭建的方位有关。
昂头仰望树梢,靠在大柱旁发愣的春织如是想,她来此巨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天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几 乎没有例外。
「春织姑娘好兴致,咱家这花园还合你的意吗?」
正当她陷入无聊的冥想,她身後突然出现一名男子如此问她。
「公子这花园很美、很有诗意,可是--」
「可是你每天看,不免觉得无聊。」男子笑呵呵地代她把话说完,走近她身边看著她。
「这倒是。」春织不禁莞尔,这正是她想说的话。
原来,这位公子便是当日收留春织的人,也是春织承诺一定帮他保密的对象。
「是我害了姑娘。」男子突然轻喟道。「若不是因为我无端出现,春织姑娘早和靖公子拜堂,又何需待在这儿 无聊呢。」
「公子你千万别这麽说。」春织摇头微笑,提到靖轩不免让她心痛了一下。
「这和公子无关,我和靖轩……」她不知道该怎麽说,直到真正离开靖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这种感觉 ,比针刺还难受。
「对了,怎麽从来不见你把那件袍子穿出来呢,是我织的不好吗?」为了逃避内心的感受,春织连忙转移话题 。
「春织姑娘织得很好,只是没有人会把掌谱穿在外头,所以在下也就没有穿了。」男子笑呵呵地解释,听得春 织一愣一愣。
「掌谱?」她惊讶地注视男子。
「是呀!」男子笑著点头。「在下托姑娘织的正是掌谱,而且是大夥儿争得头破血流的『织化掌谱』。」
「可是你说过--」
「在下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不方便托出实情,所以也就欺骗了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原来如此。难怪她在织袍子的时候,会觉得越织越不对劲,因为她从没看过任何一本织谱会像他给的那样,充 满变化又富生趣,简直妙不可言。
「公子言重了,我才想好好跟你道谢呢。」春织摇头笑道。「若不是你信任我,肯将袍子交由我来织,恐怕我 这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如此高深的织谱,谢谢你。」
「不客气,春织姑娘果然聪慧。」男子点头微笑。
所谓掌谱即织谱,织谱即掌谱,正因为这两者是相通的,所以才需懂得纺织的人将其织出,因为光看谱是无法 领会其中道理的,爱情也一样。
「春织姑娘,你日後可有打算?」微笑过後,男子突然如此一问,教春织愣了一下。
「暂时还没有,过些时候可能会回羽梦馆吧!」她有些犹疑地回答,心里想也许她已经打扰人家了。
「不打算回靖家堡了吗?」男子再问,春织又愣。
「我……」她能回去吗?就算她肯,靖轩恐怕也不肯吧。
「在下可否冒昧的请教春织姑娘,你对靖堡主的感觉如何?」看穿她内心的挣扎,男子换个方式问。
她对靖轩的感觉?
「很难说清楚。」春织出口己也想不通。「有时候觉得他好霸道,有时候又觉得他好温柔,和织谱一样多变。 」他的多变往往让她无所适从,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又单纯得可爱。
「那麽,春织姑娘是否爱他?」男子接著又问,一步步的探问春织自己也没有想过的问题。
「爱?」春织再次发愣。「我……我恐怕不晓得爱是什麽,什麽样的感觉才叫做爱……」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 这些。
「爱一点都不难。」男子摇头。「你不妨回想一下曾经经历的感受,便能了解我的意思。」接著他又以一双海 上明灯似的眼眸,引领一脸迷惘的春织,教她打开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