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爹爹还说了些什麽?」夏染虽不若冬舞那麽想嫁人,但也不反对就是了,何况她的好奇心最重。「爹爹还说,要咱们不必准备嫁妆,男方自然会挑日子前来迎娶……」这就奇怪了,按理说羽梦馆也算是京城 中说得出名号的商家,嫁女儿不大肆宣扬就已经很不寻常了,反倒还偷偷摸摸,她们的爹娘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
四姊妹互看了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後又耸耸肩,决定不想了。若说她们怪,她们的爹娘更怪,哪有做 爹当娘的像他们二老这麽放心,一去就是快两年不归,甚至难得捎几封信回来。
「总而言之,恭喜你啦,大姊。」冬舞酸溜溜地抱怨,恨死老爹了。「你就快出嫁了,不必再陪咱们泡在羽梦 馆里发霉。」她也想快些嫁人呀,老天为何这麽不公平?
「没这麽快,没这麽快!」春织只得陪笑脸,安慰她小妹。「再说,羽梦馆也没什麽不好啊!大夥儿的感情不 是挺好……」
「不得了了,大小姐!不得了啦!」
她的话还没讲完,外头即传来一阵脚步声。四姊妹定神一看,冲进门的长工活像逃难似的,三步跨作两步一下 子就来到她们的跟前。
「什麽事不得了了,阿成?」春织伸出手要家中的长工镇定下来,不明白为何人们老爱叫得这麽大声。
「外、外面来了一顶红色的轿子,说是要迎娶大小姐过门!」长工边说边递上东方老爷亲笔允诺亲事的状子, 上头还盖了二老的手印。
春织接过去一看,白纸上头果然是爹爹的字迹。
「大……大姊,你真的……要嫁人了?」冬舞惊讶得眼珠子快掉下来。怎麽前 脚爹爹的信才到,後脚轿子就 跟过来了,真是诡异至极。
「看来是的。」春织故作镇定地说,心里已经做好认命上路的准备。
「大姊先走了,你们保重。」她二话不说的吩咐下人快快去准备行李,别让轿子久等。
霎时间所有人僵成一团,每个人都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就连掌家的冬舞也失去平日的泼辣,顿成失声的木偶, 半天开不了口。
大姊就要嫁人了?平时脾气最好、关心每一个人又老是劝架的大姊就要离开羽梦馆了,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冬舞的脑中乱烘烘,她的四周也闹烘烘。就在她发呆的同时,春织早已自力救济打理好一切准备上路,不等她 这个掌家的了。
「你骗人、骗人!」冬舞终於在春织临行前回过神来追至门口,拖住春织的衣袖哭得像个泪人儿。
「你……才说你……不会这麽快……这麽快离开我们,不会这麽快……就离开羽梦馆……结果你骗人……」仙 女的羽衣少了她一片,再也不会完整了。
春织回过头来看著哭得柔肠寸断的小妹,心里也有万般不舍。冬舞虽然凶悍又小器,但是心地善良,只是嘴巴 坏一点罢了。
她微微一笑,抱著冬舞低声安慰说她们一定会再见面,可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滴了下来。
「呜……大姊!」夏染也过来凑一脚,再加上面无表情的秋绘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当场使喜事变成像在办丧事 ,四姊妹哭得好不凄惨。
仲夏的羽梦馆脱去了它的第一层彩衣,没有人知道这层彩衣是什麽颜色,只有拥有彩衣的仙子才知道如何褪去 它单调的外皮,渲染里层的绚烂光泽。
* * *
她居然就这麽糊里糊涂上花轿了?
上了花轿的春织一阵茫然,轿子走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後悔,但是已来不及了。方才出门时一阵混乱,只记得带 几件常穿的衣物,甚至连件稍带喜气的红袍子都忘了披,仔细想想,她这种嫁人法真的很怪,简直比出丧还不 如。
闷坐在轿中的春织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能拦下轿夫说她改变主意不嫁了,只好抬起头来望著轿顶干瞪眼,猜 想轿子要把她抬到什麽地方去。
靖轩……春织在心中默念这个陌生的名字,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这就是她未来夫君的名字,但不知怎地 ,她就是无法把这名字和自己搭上边,大概是他并未亲自前来,只派了他的亲弟弟代为迎娶的缘故吧!
算了,想这做什麽?反正不管是谁来迎娶,她还不是都得嫁人。
春织耸耸肩,不怎麽在意她未来要嫁给谁,其实嫁给谁都一样,不嫁也可以,对她而言,婚姻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能够让她继续她的工作,至於嫁到什麽地方或嫁给哪一号人物她都无所谓。
她才刚这麽想,轿帘突然间被掀开来,露出一张顽皮年轻的笑脸。
「嫂子,无聊吗?让我进轿来陪你聊聊可好?」靖齐笑著探头询问春织的意见,吓了她一跳。
这个人还真像幽灵哪,怎麽走路都不出声?
「这不太好吧!」春织有点为难。「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若独处在轿子里,会惹别人说话……」基本 上她并不讨厌未来的小叔,因为他总是笑脸迎人,长相也够清秀。
「说得也是。」靖齐不以为意,十分谅解地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用这方式聊天吧,这样就不会引人猜疑 了。」他笑嘻嘻地跟著轿子走,就是不肯离开轿门。
「呃……」这下换春织犹豫了,轿门给他这麽一挡著,关也关不了,阖也阖不上,反而更糟。
「算了,你还是上来好了,你这样走路是很危险的。」这人还真是不屈不挠,居然能够横著行走,比螃蟹还厉 害。
「谢谢嫂子。」靖齐手脚俐落地跳上轿子在她面前坐下,空间顿时变得狭小。
春织点点头,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好瞪著他。
「我脸上有东西吗,嫂子?」靖齐笑笑,觉得他未来的嫂子十分有趣。
「没有。」她照实回答。「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麽,所以只好瞪著你瞧。」更何况轿子给他这麽一 挤,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到哪里去,不瞪他瞪谁?
「原来如此。」靖齐笑得更开心了,很高兴他大哥娶到一个有趣又不造作的老婆。
「那麽,先由我来自我介绍好了。我叫靖齐,是靖家堡的人。」靖齐爽朗地说道,彷佛她一定听过他的出处。靖家堡?
春织没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江湖中某大家的名字,和她的生活圈离得好远。
「小女子东方春织,京城人士,还请公子多多指教。」她也学起他点头致意,差点没笑坏靖齐。
「客气了,嫂子,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忘了刚才是谁接你上轿的?」说著说著靖齐又露出笑容,春织觉得他 很爱笑。
「公子说的是,我是给忘了。」老实说,她这颗脑袋没记过比织谱更复杂的东西,时常忘东忘西。
闻言,靖齐又是一阵猛笑,他的新嫂子果真是有趣极了。
「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嫂子?」他双手高举枕在脑後,细细观察与他对坐的春织。
「请说。」她倒也自在,一点也不在意他打量的眼光。
「那麽,我就不客气的问了。」他正色道。「你……一向这麽迷糊吗?」
「迷糊?」春织不解,她可是家中除了冬舞以外头脑最清楚的人哪,哪儿迷糊了?
「我一点都不迷糊啊!」她奇怪地看著靖齐,觉得他的话很难理解。
「是吗?」听见她的回答,靖齐索性扬高眉毛,笑看著她。
「你说你不迷糊,那麽,你可知道你嫁的对象是谁?他是作啥干啥的?你嫁给他会不会危险?」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位姑娘家的动作像她这麽迅速的,花轿才抬到家门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新娘子就冲 出来了,而且还不问他究竟是不是新郎,甚至连轿帘也自己掀,要不是他的动作够快,还真的丧失表现的机会 呢。
经他这麽一说,春织才想起来确实是这麽回事儿。她的确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婿是作啥的,搞不好是强盗土匪, 专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也说不定。
不过,基本上她认为爹爹不至於会将她许配给一个干强盗的人,但问问总是好的,说不定还来得及反悔。
「好吧,我问就是了。」她照他的意思做。「请问公子,我未来的夫君可是名强盗?」
强盗?!
靖齐瞪大了眼珠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大笑。
「哈哈哈……」他差点笑岔了气。「我向你……向你保证,我大哥……绝不是干土匪的。」天呀,居然会有人 这麽问,她没神经吗?
「那太好了,谢谢公子。」春织庄重地回答,不明白他在笑什麽。
靖齐用袖子擦掉眼角上的泪,决定他往後的日子一定很好过,有她这般脱线的大嫂,不笑死才怪。
「嫂子,咱们先说好,以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别公子公子的叫,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真鲜哪,他从没想 过大哥被迫娶的姑娘这麽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