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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不懂她为何无法照标示的作法烧出一盘好菜,明确好懂的汉字连初学者都不致搞混,而她依然将小火慢炖的牛肉汤搞成牛排,而且是贴在锅底必须用锅铲去铲才铲得起来。

  面对一个存心毁灭自己的人,他无言以对。

  「会吗?我对能做出一桌子好菜的大厨心存感激,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她有个很容易收买的胃。

  但他不相信自己。「妳该上烹饪课。」

  「我上过了。」她被老师轰出教室。「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看了她一眼嘟哝两句,紫乃龙之介为自己添饭。

  「嗄!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她好象听见一个龙,和爸爸同姓。

  他本来就不想让她听清楚,于是他含糊的重复一次自己的名字去掉姓氏。

  「龙之介?」秋天的表情微变,不再微笑以对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吃了,妳不饿吗?」他主动夹菜到她碗里,这是破天荒,他第一次关心别人,连他的母亲都被他摒除心门之外。

  秋天放下筷子重问了一句。「你真的叫龙之介?」

  「我不能叫龙之介吗?」他冷笑的勾起嘴角,嘲弄她问了一句废话。

  「紫乃龙之介。」她平静而坦然地喊出他的全名。

  为之一愕的紫乃龙之介顿失胃口的瞪她。「妳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不可能知晓他的身份,他从未到过台湾,在日本的名气也还不够响亮到全世界皆知,她为什么能毫无疑虑的喊出他的全名?

  「爸爸告诉我的,他说我有一个哥哥。」看来他是出现了。

  「爸爸?!」震撼他的不是这两个字,而是那一句:哥哥。

  「我们的爸爸,相信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用不着她自我介绍。

  她的心突然有点沉,他来的动机并不单纯。

  他觉得舌尖有点苦地冷视她。「为什么妳姓秋不姓龙?」

  「你应该知道原因。」她想她不会喜欢平白无故多个哥哥。

  「告诉我。」他强硬的命令,眼神凌厉又含着令人害怕的冷酷。

  秋天笑得很平和的回道:「因为你母亲不肯签字离婚,爸爸妈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注册结婚,我这个『私生子』当然无法正名。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恩爱得令人嫉妒的夫妻,但事实上你我都明白他们的婚姻并不合法,我母亲最多只能算是他的同居人、情妇,甚至人家说的小老婆。」

  她没说出口的是父亲体谅母亲照顾她的辛劳,所以让她从母姓好张扬母性的伟大。

  他们是她拥有过最好的父母,不但不嫌弃她有先天性残疾可能养不大,还用心照顾她,陪同她进进出出医院好几回,为挽回她的小生命不辞牺牲一切,拚命地和死神抢回她活下去的权利。

  甚至为了全心看护她的病而决定不生小孩,以免分心少了一分注意力而忽略她,导致不可挽救的憾事。

  爸妈对她的情深似海她永远也无法回报万分之一,她所能做的是勇敢的活着,不辜负他们对她唯一的期待。

  「妳几岁?」她不可能是,也不能是。他在心里抗拒这个可能性。

  「二十四。」正是母亲遇上父亲的那年出生。

  紫乃龙之介的脸色一变,不肯接受事实。「我不承认妳是我父亲的孩子。」

  她无所谓的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们恨我母亲。」

  「妳知道?」未免太可笑了,相隔一道海洋她如何得知他们母子的恨多深。

  「你们派人来台湾追杀我母亲,不惜灭口也要她彻底消失在爸爸的世界里,这么残忍的手段想不知道都不成。」她很平静地说道,像在说局外人的故事。

  「我不知情……」是的,以母亲的个性的确会赶尽杀绝,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让别人快意。

  难怪有一阵子母亲关在房里狂笑,半疯狂地要人杀掉某人,原来她指的是她母亲秋诗月。

  「知不知情又有什么关系,我母亲被挑断手筋再也不能弹琴地逃到育幼院躲藏,直到你母亲以为她死了为止。」然后遇见她。

  其间的详情她不甚明了,当年妈抱着她讲述这段过往时她还小,只知道她一直很伤心的想念爸爸,直到数年后他才找到她们。

  后来他们一家三口搬到爸爸任教的大学宿舍居住,十年前才有余钱买下她现在居住的老房子。

  「不过你现在想找我母亲麻烦可能太迟了。」她怕没机会见到。

  「我不是……」突来的消息让他一愕,他的确抱着报复的决心而来,但对象是她女儿。「妳说太迟了是什么意思?」

  荻原的调查中没有他们两人的资料,难道已经……不,不会的,他们欠他那么多怎么能不还,他等了二十几年就为了索回这笔债,他们不能不负责任。

  「你等等,我去拿样东西。」

  秋天少了先前的和善多了一丝冷淡,她走得很慢地上二楼,待了大概十分钟才下来,这幢房子屋龄有五十年,偏向日本风格,因此木板楼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买这幢古老的屋子是因为她们母女俩都喜欢,而且地方宽敞又不贵,前任屋主保养得很整洁,所以龙翔天才用一生积蓄买来讨她们欢心。

  前有庭,后有院,老树参天,日式的庭园造景还有奇石堆筑的小池塘,在当时的市价挺昂贵的,但前任屋主急着出国依亲而半价出售,他们算是捡到便宜。

  「这是什么?」他有不好的感觉。

  「遗嘱。」

  「他们……死了?」他的手微颤,不愿接过那张宣告死亡的文件。

  「不,他们没死,只是暂时的失踪了。」情绪一激动的秋天有点喘不过气的按住胸口,血色由她唇瓣退去。

  见状紫乃龙之介顾不得问明真相,心急地扶着她的肩一问:「妳怎么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我没事,麻烦你把柜子……里的药给我。」不,她要撑下去,她不能死,她要等爸妈回来。

  「是这瓶吗?」他顺手倒了一杯开水。

  秋天点头地接过药瓶,倒出两粒绿色药丸和水吞服,随即舒缓她心脏压迫的剧痛。

  「这是什么药?」为什么瓶子上没有卷标?

  「一种安抚心神的镇静剂,哪天你精神不稳我借你两颗用用。」她开玩笑地将药瓶收好,不让他起任何疑心。

  「镇静剂?」他眼露怀疑地盯着她因忍痛而咬破的下唇,不相信真如她所言的简单。

  秋天怕他继续追问地往他脸上轻吻。「恭喜你多了一个妹妹。」

  第四章

  妹妹?!

  见鬼的称谓,她怎么会是他的妹妹。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见秋天的画时,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她画出他心里的阴影和怒吼,让他不由自主地注意她的作品,进而欣赏明亮而充满人性的感动。

  这几年来她陆陆续续推出不少新画,他不惜出高价跨海请人收购,但是她的原则让他无法如愿,仅能由其它人手中辗转获得数幅。

  她是少见的天才,而且看透人心,以她的年纪不应该有如此历练的画风,那是经过痛苦、折磨、炼狱痛悟后的清明,没尝过生老病死的年轻女孩是画不出来的。

  但她办到了,在短短三年跃居国际舞台,大放光彩地为台湾画坛争光。

  错在她不该展出那幅引起仇恨的「半生缘」,让他愤怒又痛恨的失去理智,不曾思考后果地搭机来台,他倾慕的对象不能是那个人的女儿。

  意外地,他挖出应该深埋地底的秘密。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趟台湾行会多出个妹妹,虽然他极力地抗拒这个事实,但是一纸白底黑字的遗嘱漠视他的权利,粉碎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多可笑,三天前他还想着如何得到她,让丝毫无遮蔽地躺在他身下呻吟,用她画画的手抚摸他全身,极致的享受性爱汗水淋漓。

  他想过千百种折磨她肉体的方法,用尽邪恶的手段使她痛不欲生,当年他所受的一切都将要一一讨回,否则他身体的恶龙又如何能平息。

  到头来她竟用一句「妹妹」毁去他精心的计划,斩断他满心的怒、满心的怨,仇恨成了嘲笑自己的利器反噬一刀。

  到底谁欠谁?

  若是如她所言,母亲曾派人追杀秋诗月并将她砍杀成疾,那么这份仇恨他该不该索,二十四年前她已经付出代价了,用她钢琴家的一生换取爱情。

  「爸爸把他名下的动产和不动产分成两份,你我各一份,但我可以把他的财产权交给你,房子留给我。」

  「妳以为我会在意那几百万?」他居然还记得他,当初的绝情出走不就是断了父子情。

  秋天无视他讥诮的冷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三、四百万不算什么,你弹弹手指就不止这数,我只要房子,其它由你处理。」

  「我为什么要成全妳?」这一刻他非常恨她,恨她还能若无其事的保持冷静。

  她越在意的东西他越不想放手,这份遗嘱给了他为所欲为的力量,一个只懂绘画的女子怎斗得过老奸巨猾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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