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决吗?不,他唾弃近来的自己,让男女感情辗转反复地占据全盘思绪。
那些曾在商场吃过他的亏,讥讽他冷漠无情的企业家们,一个个都要跌破眼镜,因为他该死的有情极了,他不撇清解释,别人还要以为他真的坠入爱河里了!
现下他无心失神的模样,和个为爱盲目的男人何异?
盲目的人该是白莳萝,她才是这场婚姻中投注感情的人,而他,单纯仅是一名与会人士罢了。目的达到了,他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对她或许残酷了些,但这个世界何尝不自私?
这是最后一次的自我警告,他是无情,但若不是她自己多情地偎近,绝不会被他所伤。
这场婚姻,讲难听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谁伤害谁,他更没有亏欠她什么,当然毋须这般顾虑她的情绪起伏。
爱情和女人,他秉持着不屑一顾的原则;他太自私,不适合和任何人天长地久,永远对他而言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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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豫让坐在床前,床上躺的是法律上名为他配偶的白莳萝。
凝视她无邪的睡脸,每当此时他才能暂时收起伤人且自伤的芒刺,任眼光流转于这个无辜的女人身上。
他的冷漠、对她不理不睬,难道她没有感觉?
本以为她很快便会委屈地逃回母亲怀中,然结婚至今两个月了,她仍安睡在贴着艳红喜字的新婚大床上,等待未曾陪伴她度过一天一夜的丈夫归来。
外表看来纤细柔弱的她,怎会有副比谁都坚忍的个性,且绝佳的耐性出人意料。
不容否认,事实在眼前,他的生活步调确实教她弄乱了。
一个人住时,高兴几点回家是他的自由,没人约束得了他,或许现下仍是如此,乖巧柔顺的她未曾过问他的行踪,可他却躲着她,总在认为她入睡了之后才返家。
他不想和她打照面,不想看见那对如泣如诉的哀怨眸子,每当她用它们锁着他时,眸心依稀具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将他吸纳其中。
但即使不回来,他的思想依旧遭到了无形的控制,常常在不如不觉间浮现她的身影……
今晚,莳萝睡得极不安稳,或许是凉秋的脚步近了,夜风添了几许凉意,让她翻来复去,不敢睡得太沉,生怕天气的变化教气喘犯了。
轻吟一声,她醒了,立即察觉房内不只她一个人。“豫大哥?是你吗?”
豫让起身开了灯,“是我。”
莳萝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他不搭腔,迳自往房外走。
她下床跟了出来,看他在厨房摸索,便问:“你肚子饿了吗?我弄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她好积极,卷起长长的衣袖就要忙了,嘴角漾着幸福的微笑。终于,她终于可以为他做件事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摸索琢磨与自失败中记取的教训,她的厨艺进步了不少。
那天她牙疼,他陪着她一道拔牙,过程中大方地借出了大掌让她紧握,尽管她的指甲因为痛楚而深嵌肌肤,他的眉头皱也不皱,还不断叮咛医生力道轻些……那是她此生至今乏善可陈的记忆中最美的扉页,也是最甜蜜的幸福。
只是,老天爷似乎独宠她,特别喜欢考验她呵……幸福来得突然、去得茫然,翌日一早,他即不见了踪影,从此他们的生活没了交集,他的温柔仿佛仅是不切实际的一场梦,梦醒,转眼成空。
日后,不管她多早起床,他已不在家;她为他等门至深夜,直至熬不过睡魔的呼唤,他仍未回来……
关上冰箱,豫让不领情地越过她,“不用你管,去睡你的觉!”
他霍地大吼,兀自快乐的莳萝冷不防地吓了好大一跳,拿在手上的盘予失手摔落地面。
来不及思考自己哪里错了,下一秒她连忙弯下身子捡拾碎片,她的心中鼓噪着两种恐惧——一是让他的吼叫骇得魂不附体,一是害怕他责怪自己的不小心。
豫让亲眼纳入她受到惊吓的所有反应过程,仿佛一只迷乱的兔儿,惊魂未定的神色无法自她的脸上抹除。
几乎是反射动作,他也蹲下,“我帮你。”
是该和她保持距离的,她不是玩玩就算的女人,但他的心却拒绝和理智妥协,再三摧残她的心灵之后,又给予最致命的柔性安抚,让她无法抗拒甚至遗忘如此顽劣的他。
“谢谢。”细微几不可闻的声音自她口中逸出,哭腔清晰可辨。
莳萝收拾好瓷盘碎片,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豫让看她摇摇欲坠,伸手扶住她的身子,这一点柔情,催得她泪流得更急了。
她的依然熨烫豫让的心,只是迥异先前几次的不舍,这回躁闷驾驭了他脑中的意识,不过一眨眼时间,它开始以惊人的气势运作着——
“不要再哭了,每次见你都在哭!”冲动吼完他就后悔了,为什么素以为傲的理性和自制,碰上她就完全失控?
他曾和平地和多少女人分手,为何独独面对她就是不行?他也想知道,动辄发怒是否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莳萝抬手以袖口揩去泪水,侧身半背着他,以有些轻微的鼻音说:“对不起。”
浓重的罪恶感很快淹没了他,一种夹杂着怜惜、迷惘、不安的英名情绪油然而生。
正前方有扇充满未知的大门就在他的眼前,他却无法决定要不要做一次冒险的赌注。
她太了解自己的病情,二手烟、油烟、室内灰尘、清洁剂都是发病的诱因,可为了讨好他,她却做尽所有的家事,屋内的各个角落整理得一尘不染,洗衣、烧饭样样都学……
他明白她想让他喜欢她的心理,但他已经不下一次的坦言了,他不可能爱上她。
莳萝压下受了伤害的苦涩,仍是没离开,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总算!不知怎地,听儿她似抗议的呢喃,沉甸的心头霎时轻松许多。“你在抱怨吗?当初我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现在你怪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忙澄清,“我知道你忙,我不会烦你的,我只是很想你……”露骨的坦白对个性闭塞的莳萝来说是件难事,但她清楚自己必须勇敢,因为他们相聚的时间不多……他让她好想他……
豫让蹙着眉心,摆出嫌恶的表情,“你让我清静清静成不成?回家就听你哕哕嗦嗦的,你好烦知不知道?”
她很吵吗?可是她已经尽力当一个无声的妻子了……
“去睡你的觉,别老在我眼前晃,看了你就讨厌!”瞪着她,他再咆哮。
斩草除根,他得断了她爱他的信念,唯有不停的伤害,方能逼退她的执着。
莳萝用力咬着下唇,憋忍心伤,经过他的身边,忍不住顿了一下,渴望汲取一些他的味道,一丝丝也好。
她必须仰赖他的味道活下去,活在这个总是没有他的空间里,欺骗自己他一直都在身边……而幸福虽然尚未降临,但就在不远的前方……
她不是不委屈,但她选择闭上嘴巴,把空间留给他,回了房间。
那张幸福处方笺,是她的,她想等待他给她的那一天到来……她可以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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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萝的美梦,豫让不肯帮忙实现,甚至狠狠敲醒了她的自我陶醉。
跟随在她的身后步人房间,他启口的第一句话震摁得宛如青天霹雳——
“我们离婚吧。”
像是一道咒语洒下,莳萝无法动弹,脑中一片空白。
一如打破冰封的湖泊,之后徼起一圈圈的涟漪,那么短暂的时刻,那么强烈的感觉,让她不能忽视。
“这样拖下去一点意义也没有。”豫让说来似乎不痛不痒,然而充荡胸臆之间的激动乱流奔窜得他痛苦万分。
莳萝恍惚的眼神瞅着他,勉强坐起身,急急追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他们甚至还是一对新婚夫妻……
“因为我累了,不想再陪你玩家家酒。”迟疑一下,他续道:“我是因为亏欠你们白家一份照顾提拔的恩情,才会答应和你结婚。”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却要离婚?”纵然两人结合靠的是责任的牵引拉拢,但至少他们在一起了。
她不想多问他为什么娶她,只要有个机会让她爱他,她想坚持下去,得到幸福之前,绝不轻言放弃。
“我为了你,和许多女朋友都失去联络,算算实在划不来,我这个人啊,不可能只爱一个女人,你是长得不错、家世又好,可是真的不合我的胃口。”豫让恶劣地挑剔,说着最伤人的字句。
或许他是天生的演员,谎言说来愤然自在,面不改色。
他虽不是不近女色之流,但也未曾耽溺于情欲世界,漠不在乎地表现出好色之徒的风流个性,只为了要她死心,死了对他的那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