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兰怯怯地瞅著他,「我……我的意思是我饿了,当然我会自己去吃饭付帐,不会再麻烦你的。」
「你已经够麻烦我了。」他无奈地大吼,黑眸炯炯然地盯著她,「该死的我会计较那种谁付帐的小事吗?我们之间有比这个更棘手的大麻烦要解决!」
「我……」她被凶得就差没躲进被子里。
「跟我讲话不要发抖。」他瞪著她,「见鬼了,你又几时怕过我了?」
她顿觉委屈,「你不要讲得好像我都对你很不尊敬,我自认我平常工作做得还不错,并没有失职的地方。」
「可是你让我破戒了。」磊原忍不住骂了两句精采绝伦的英文脏话,程度精深到聆兰听不懂。「我从来不跟员工发生公事以外的关系。」
聆兰的委屈感更浓厚了,事情明明就发生得那么自然么,但起码在他们缠绵过後,他可以待她温柔一点点吧?而且这是她的第一次。
好吧,她并没有奢望什么。
她轻轻地低下头,猛然醒觉到——或许对他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是上流社会的人,见多识广,条件又好得不得了,一定少不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
想想,她跟她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阵如刀割般的心酸蓦地攫住了她,聆兰胸口剧烈地抽疼了起来眼眶也开始发热。
磊原穿好衣服,回头正要跟她说什么,却瞥见了她低垂的脸上,有一丝闪烁的泪光
他胸腔一紧,哑声道:「该死!你……你在掉眼泪?」
她更想哭了,「不要再说了,我要去洗脸。」
「聆兰……」他急急一把抓住她要冲向浴室方向的身子做什么?老天,你该不会是真的要哭了……你……不能哭。语气急促地低吼:「你要
聆兰抬起头,眼泪不争气地滚下来,她又气又恼地叫道:「干嘛啦?我突然得急性角膜炎不行吗?我临时双目失常流泪不止不行吗?」
他紧紧地盯著她,眼神挫败又困惑,「你在生气?为什么?」
「我……」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的神经是用什么做的,混凝土是吗?她忿忿地抬脚踹了他一记,「放手!你这个脑袋装豆渣的家伙,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并没有要你负责,还是要你许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承诺,我也说过我不後悔,我……我……」
纵然被骂得一头雾水,她眼中的脆弱与伤心却重重地捣痛了他的心脏。
磊原登时慌了手脚,「你你……别哭了吧,我并没有吼你……」
聆兰晈紧下唇,含泪不说话,赌气地转过头揉眼睛。
他只觉胸口有些发闷,最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努力放柔声音,「不要哭了,好吗?我承认……我是个混帐,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只是难过地望著落地窗外。
黄昏的晚霞灿烂地照映著波光粼粼的大海,温柔地穿透窗户洒落入室内,房间里弥漫著米兰的幽香和方才激情後的性感麝香味,彷佛那令人怦然美丽的结合时刻依旧浮漾在空气中。
聆兰想通了,是她不够成熟,她傻里傻气又不够洒脱,与他何尤?就算得下到他的事後柔情,可是今天下午与他美好而销魂的激情,却是让她刻骨铭心,就算到老也不会忘记的呀!
她的心情一松,眼神不禁柔和了下来。
「我饿了。」她摸摸肚子,唇边笑容隐约,「我要吃海鲜大餐。」
磊原眨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事情竞如此容易就解决,她不乘机大发娇嗔,做出诸多要他道歉赔礼的要求吗?
是的,他的态度的确不体贴,所以他有心理准备接受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无论是珠宝抑或是华衣。
该死的!就像他父亲一贯对新妻的妥协模式。
可是没想到……
「你只是要吃海鲜大餐?」他挑高一道浓眉,惊异於自己所听到的。
「你至少欠我这个。」聆兰吸吸鼻子,眼神怀疑地瞅著他,「你该不会是想要赖皮吧?」
他心头一暖,整个人不禁愉悦了起来。
她跟「她」不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眼神明亮极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我一定要吃得肚皮翻天,吃得你河落海乾。」她咒道。
他回应的是更大串的爽朗笑声。
聆兰津津有味地吃著香蒜爆海虾、油焖红、中卷米粉,还有一大碗的综合海鲜姜丝汤。
「吃完这一顿,不知道会不会血压爆升到两百。」她据案大嚼,抹抹汗,灌了一口清凉的海尼根啤酒。
点缀著宛若星光般灯泡海的平台上,静静倾听著海口拍岸的低沉乐声,还有临座人们欢悦的交谈声,浮木做成的桌面上除了好酒好菜外,还有一只绿色玻璃杯里插著一大朵红色扶桑花与一大朵白色的香水百合。
萝拉费斯洁若美妙又带佣懒磁性的声音协同著低沉大提琴飘荡在夜色里,美得恁般动人。
磊原暍了一大口海尼根,舒适地伸展著长腿,带著、一丝懒洋洋的轻松望著对面的聆兰。他没有见过比她更加莽撞、不知死活、麻烦……却也勇敢又热情的女子。事实上,他很高兴这趟蓝岛之行有她为伴。当他听见她喃喃自语提到血压的事时,忍不住又想笑了。「蓝岛有最优秀的医生会来得及为你救治的。」
聆兰叉起一大块的千贝——蓝岛水产丰富,就连千贝也是台湾的两倍大放进嘴里使劲咀嚼,咿唔道:「水产科医生吗?你该不会请治海龟的来治我吧?」
他大笑,「放心,至少也请个兽医生,不会差那么多的。」
「嘿,有你的。」她对他龇牙咧嘴。
磊原愉悦地笑望著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跟女性要嘴皮子抬杠的本领滋味挺不错的。
「你吃东西一向这么快的吗?」聆兰看著他面前的几只空盘子,再看看属於自己的这一份,她还在跟第二只红赙的大螫奋斗。
他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习惯了。」
「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所以连饭都顾不得细嚼慢咽。」她满脸同情。他耸耸肩,「这没什么。」「才不是没什么,这样对身体尤其是胃肠不好呢,也许可以让你的属下稍微等个半小时。」她提议道。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聆兰的脸颊红了起来,「呃我也统统……」
我本来就很关心别人啊,像小杰,张妈,李嫂他们。
「利用老好人张妈的心软而套问情报,下算是关心的一种吧?」他似笑非笑的看著
「那个……」她挠挠头,难得的心虚尴尬了,「必要时刻的必要手段嘛,不过我会记得买特产回去补偿她的。对了,说到小杰,你们……」
磊原的笑容消失了,故作无事地道:「我和小杰?我们没怎么样,一点问题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是你多心了,我们好得很,多谢关心。」
她凝视著他,「他很崇拜你,你知道吗?」
他微微一震,眸光落在手上的海尼根瓶身上,声线有些紧。「他还是个小孩子会崇拜的是咸蛋超人或是神奇宝贝吧。」
「跟那些玩意相比,他『更加』崇拜你。」聆兰刻意加重「更加」两字。
咸蛋超人与神奇宝贝是小男孩梦想中的英雄,而出色伟岸的大哥却是他真实世界中的英雄。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取出一根巴西烟草,略显烦躁地点燃吸丁一口。
「他一直把你当成偶像和最亲的人,所以你的冷淡对他而言是种打击。他很怕你讨厌他,有一天会把他送走,尤其是送到那个恐怖的阿姨那里去。」
磊原眼神一沉,「我不会把他送走,我对父亲有过承诺。虽然我怀疑他曾经信守过什么承诺,但是我不打算跟他一样。」
听他这么说,聆兰心中一动,「你父亲待你并不好,是不是?」
他倏地站起来,声音冷漠而僵硬,「你慢慢吃吧,我去和蓝瑟谈一些事……公事,所以你不用跟来了。」
「贝……」聆兰眼睁睁看著他伟岸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平台楼梯下。
要打开一个男人多年的心结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尤其他又那么固执,而且……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罗曼吏小说里的女主角总是能够渐渐融化男主角心中多年的阴影与冰霜,可是我不太可能会成为他故事中的唯一女主角。」她忧郁地低喃。
她也怀疑除却死皮赖脸外,她还有什么资格跟条件可以担任那个敲开他寂寞心扉的女人?
满桌的佳肴海鲜,突然变得再也没有滋味了。
她只剩下两天一夜,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那么艰钜的任务吗?更何况,还有她这颗纷纷扰扰的芳心……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当晚,纵使两人心中思绪各异,但他们依旧情不自禁地贴近对方的身体相拥而眠。
磊原将所有的理智与警戒抛到一旁,这三天两夜的假期太美丽梦幻,他什么都不愿多想。
怀里的她,是他目前最大的温暖与安慰……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