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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你这种人,年纪轻轻就已受众人注目,像耀眼的日芒,走到哪里就是听也听不完的赞美,你泼墨成画、你挥毫成景,盛名几乎与我爷爷并肩,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你又怎么会懂我的自卑和对你避之唯恐不及的厌恶!」

  你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是因为被我一语道破你心里无耻下流的算计,无话可说了吗?!

  「被我说中了,是不?!」

  你望着我,好半晌才再说:「你看的,只是半个我罢了。」

  「半个就已经这么好了,那要是整整一个,你不就无懈可击了!骄傲什么呀?!」

  「美人……」

  「我叫月下!我不许你用这么讽刺人的名字叫我!美人?!我跟你熟吗?!」我一点也不美,我总是被人指着说是蛮人杂种,我哪里美了?!

  「好,月下,我从来没有想要让你难堪,我不知道我的存在让你这么不开心、这么厌恶,我完全没想到你是这样看待我,你厌恶我,但——我喜欢你。」

  什么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吓到了,从你那张读不出是不是在戏耍人的容颜上看到愕人的认真,我瞠着眼瞪你,「我不许你喜欢我!我讨厌死你了!」

  我激动大喊,污黑的小拳不住地在你面前挥舞,像要把你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宣告打散掉。我从树洞里钻出来,用力跺脚,力道之大,让我发上簪的发钗掉了也没心思去捡,非要用尽各种方法让你知道我的拒绝!

  「我不许你喜欢我!你听见了没有?不许不许不许!」每喊一句就蹬一回脚。

  吼完,我掉头就跑,不理睬你还想说什么,我不想听——也根本不敢听!

  只是在弯过独木小桥之际,不经意余光睨见身后的你,弯身拾起我的发钗,那幕夜风细雨的素衣少年,从那一天,成为我见过最美最美的一幅画。

  一直到好多年好多年以后,我都牢牢记着……

  第一章

  「恭贺月老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万年松!」

  厅堂站满了今日特地为月士贤六十大寿来送礼庆贺的宾客,红绸结彩,彩灯高悬,月士贤知交满天下,门下徒孙更是难以计数,当中更不乏闻名于世的宫廷画师、文人学士,让这场寿宴宛若雅士筵。

  「孙学士贺图一幅,花开富贵。」

  两尺余的卷轴摊开,数朵怒放的牡丹花在绢纸上绽开,引起在场宾客一阵惊呼。

  「祝月老爷晋爵延龄!」

  「王公子贺图一幅,缂丝百花大寿字。」

  由缂丝编织出与人等高的朱赤色「寿」字图,字里百来朵花卉生意盎然,一片繁荣。

  「恭贺月老爷寿比松龄!寿并河山!」

  「趟知府贺图一幅,龙凤呈祥。」

  「哈哈哈,好好,好一幅龙凤呈祥,这笔触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好画!好画!」月士贤朗笑。

  十份贺礼里有八份是图绘,因为月士贤是爱画之人,更是懂画之人,他自幼习画,十三岁便已在画坛展露头角,精绘山水及花卉,之后设画堂揽学生,将自己一身好才艺传承下去,被世人尊为「画祖」——因不少崛起的新起画师,全是师承于他。

  虽然在他面前送画颇有关公面前耍大刀之嫌,不过若能让月士贤夸赞一两句,对赠画之人的名声可是大大加成。

  「赵知府,您真有眼光,这幅画真好!」旁人立刻附和月士贤。有了月士贤的称许,这幅画的身价倍涨。

  「这可是我特别商聘相府的画师为月老爷所绘,那画师年纪虽轻,可是画功堪称一二。」赵知府连声音也大起来了,心里好乐,沾了画师的光彩,表示他赏画的眼光独到。

  「师父,接着是我与四师弟合绘的『瑶池赴会』,以飞鹤、仙桃及仙人为师父添寿。」轮到月士贤门下徒孙献寿礼。

  「嗯。」月士贤没有特别赞赏,可见这两名徒儿的祝寿图在他眼中难称极品。

  「师父,徒儿以一幅『献寿图』为师父添福添寿!」

  「嗯。」很敷衍,心里却在摇头。这些徒儿,学艺尚浅。

  后头又有七、八名徒儿献画,他意兴阑珊,「知画人呢?」

  「知画说,他要献的东西,大厅宾客多,搁不下,他请老爷移驾墨洗亭。」月士贤身后随侍的小童子说。

  「喔?这倒有趣了,他要献什么?」月士贤被挑起兴头,迫不及待要到墨洗亭去瞧个端倪。

  这个他最疼的徒儿斐知画,年年总有令他惊叹之作。

  不过今年非常特别,特别到让月士贤及尾随而来的好奇宾客说不出话来。

  「献绢纸一卷。」

  墨洗亭里,一身儒雅的斐知画躬身道出让众人错愕不解的话,再将桌上绢纸摊开,一卷一卷滑开之后,全白的纸面从桌上滚到桌下,再继续跑呀跑,足足数尺。

  赠寿礼,只献纸,出乎意料之外。

  「知画,这是……」白纸?

  「请师父先在纸上画两笔,或点或挑或勾或撇,随您的意。」

  「你是说,我随笔开头,你就有办法成画?」月士贤明白了。

  「是。」斐知画正是这个打算。

  「连师父都不敢这般自信,你真能?」月士贤挑起眉问。

  「若不能,也请师父勿见笑。」斐知画将蘸了墨的羊毫恭敬递给月士贤。

  好,测测你又精进到何种地步。月士贤在心里想着,悬腕执笔,在宣纸正中央画下直直一笔,这一笔若用来画山水则突兀,用来画仕女则累赘,用来画花鸟则困难,他倒想看看斐知画会如何收拾。

  月士贤收笔时,还不小心落了两滴墨,这下在宣纸上形成了更难下笔的脏污。

  「就这样?不再加了?」斐知画笑问。

  「你还嫌少?」月士贤看着白纸,脑子里想着若是他自个儿,又会怎么将三处笔迹融于画中,斐知画已经动笔在纸上接续下去。

  笔直那道墨,成了寿翁仙人手上的木拐子,两滴落墨是扛着大仙桃童子

  斐知画不仅绘人物,还绘山水,将云雾底下山川的雄峻、山峦的苍茫,以及飞升的水瀑全一一绘上,数尺的画纸宛如天上人间。

  「好!好!真好!」月士贤好声不断,几乎除了这字眼,他再也挤不出更赞赏的句子。

  「徒儿以此画谨贺师父平安康泰,心想事成。」斐知画搁下笔,贺道。

  「知画,你真是师父教过的徒儿中,最有天分,也让师父最看好的!你若是我月士贤的亲孙该有多好!」看着气势磅礴的图,月士贤难掩为人师尊的骄傲及欣慰。

  「谢师父夸赞,是师父不嫌弃。」

  「若不是我那孙女不受教,我还想招你为孙婿,让你为我月家将这门技艺传下去……可惜呀可惜。」自己的孙女差劲到让他拉不下老脸向斐知画说媒……说来就感叹,干脆甭说,还是摇头好了。

  「说到月下师妹,怎么您大寿,她还没回府?」斐知画问。他正等着呢。

  「她别回来最好,省得我活活让她气死!」月士贤话才刚说完,家仆一句 「小姐回来了」便将他这个寿愿打破。

  他远远瞧见自个儿孙女的打扮,火气就冒上来,「你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模样?!」这一句中气十足,让离得大老远的月下听得一清二楚。

  月下放任又直又长又黑的发丝披垂在肩背,随着她身形款摆,青丝滑腻柔顺得好看,但看在老人家眼里,这副模样只能在闺阁里出现,哪能出来见客?!不正经的女人才做这种打扮!

  再瞧瞧她一袭薄纱,连臂膀子都快被人看光,只差没穿件肚兜四处跑,简直是月家之耻!

  月下还没走近就先挨骂,倒也没却步,反正习惯了,不改悠哉,晃进墨洗亭里。

  她脸蛋小,盘起髻,再簪上金钗玉篦象牙梳这类沉重的累赘,只会让人觉得头大身子小,要是再插朵大牡丹花,根本就像小娃儿戴大人帽,说多怪有多怪,所以她才只做散发打扮。但她也知道爷爷爱叨叨念念,所以还是会意思意思地将额前一缯青丝梳卷到脑后,再加上一支小簪,算是给他老人家面子。

  「我没有披头散发呀!瞧,这不是有支琉璃簪吗?」她笑嘻嘻地指着头,先替自己辩解一两句,接着才说正事,「爷爷,我回来祝寿罗。」

  她手里捧着绘卷,心情不差,只是瞄见月士贤身边的斐知画,柳般细眉蹙了蹙,随即调开眼,不与他互视,不去看他的笑容,又瞧见桌上那一大幅半干的精绘,想也不用想,定是出自于斐知画之手,她不服输地将自己的绘卷搁在他的画上,颇有想压制过他的味道。

  「我知道爷爷爱画,特别为爷爷精心绘了幅图,祝爷爷别太早死呵。」找不到好的贺词,她就用实际一些的祝福好了。

  「你少回来我就多活十几年。」月士贤没好气。

  「月下知道啦。」她一年也不过回来过几个大节日,也没闲到能时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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