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买东西最不喜欢杀得老板血本无归了,既然你不肯的话,那我也不勉强。」她拾起那串真正想买的银铃手链,「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空手离开,还是要给你捧个场,毕竟你们挣钱不易啊。你这手链怎么卖?」
小贩被她一番话感动得只差没有涕泪纵横,想也不想地道:「小姐,你真是太懂得我们这卖货小儿郎的心声了……这手链就卖你七个铜钱吧,真是成本价了。」
「谢谢。」她二话不说,急忙转头,「相公给钱。」
趁小贩哥哥精打细算的脑袋还未会过意来,赶紧付钱走人。
从军已经配合得很习惯了,很快取出刚刚找来的铜钱付给小贩,搂著欢天喜地的冰娘火速离开。
从刚才糖炒栗子摊、雪玉甜糕摊和麻花摊的经验得知,老板都会在感动过後蓦然醒觉,发现自己怎么鬼迷心窍,真卖出了成本价。
冰娘笑眯了眼,快乐地道:「京城真是太好玩了,城里人实在太好心了。」
「是你太令人防不胜防了。」他又想笑又想叹气。
「哪有?」她伸出雪白皓腕,递给他那串银铃手链,「相公,帮我戴。」
从军动作有些笨拙,却绝对温柔地将那串不时发出清脆叮咚响的银铃手链系在她的玉腕上。
冰娘欢喜地一甩腕子,满意地听著那声声好听的叮铃响。
「你很喜欢?」他怜惜地微笑。「那么以後我再买给你,无论是金子做的还是珠玉宝石做的,看你要多少有多少。」
「这样就很好了。」冰娘盈盈地笑著,觉得无比的幸福。「我也不要什么金银珠宝做的,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定会一辈子好好珍藏著它。」
他感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我也没有给你什么珍贵的好东西,这不过是一条只值七个铜子儿的手链。」
「在我心里,它够珍贵了。」她拨弄著上头的小小银铃铛,难掩羞涩。
从军紧紧握著她的手,激动而无言了。
此情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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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逛了快两个时辰,到最後冰娘一双腿又酸又累,几乎快走不动了,她的两颗晶莹黑眼珠还是频频转动,朝四周新奇又好玩的摊子看。
从军微微一笑,低下头温和地问道:「累了吧?我们到酒楼里吃个午饭,歇歇腿吧。」
她的大眼睛勉强从热闹的斗鸡场子移转回来,对著他央求道:「那等我们吃完饭後,可以再去看斗鸡吗?我以前从来没玩过呢,看样子好像可以给人下注。」
「你想赌斗鸡?」他有些讶异。
「可以吗?」她眼儿亮晶晶,希冀地道:「只要你借给我几个铜子儿玩,我保证可以赢钱回来还你。」
他皱眉了,却是因为她那个「还」字。「你要还我什么钱?」
「刚刚一路白吃白喝都是你付的钱,我总不好意思真敲你竹杠吧?」她也是有良知的人。「不过那条链子就让你送,我就不把那七个铜子儿算进去了。」
这小娘子,竟然还跟他外人似地讲客套!
从军不悦地道:「我不要你还钱,你是我娘子,提供你舒适的食衣住行育乐,也是做丈夫的责任之一。」
冰娘胸口一热,十分感动,她悄悄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玩著他长茧的手指,「相公,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的。」他坚定地道。
「但我们毕竟还不是正式的夫妻……」她的良心隐隐作痛。
「我们已经是了。」他眼底闪过一抹甜蜜,「何况等到半个月後举行婚礼,我们就更加确定彼此的名分了。」
「半个月後……」她猛然抬头,满眼错愕,「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我现在跟你说了。」他笑吟吟的看著她。
他有一个能干的管家和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家仆,里里外外都打点好,婚礼就订在下个月十五,现在只剩下带冰娘进宫向皇上禀明喜事了。
「可是我说过,我不想给除了府里以外的人知道咱们成亲的事。」她咬咬下唇,无力地道。
从军没有察觉她的异状,还以为她是害羞。「冰娘,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小妻子有多么值得珍宠。」
「可是……」她心慌意乱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一个早上你只胡乱吃了些点心,一定饿了。」他温柔却坚持地拥著她往前面一家酒楼走去。
冰娘额上冷汗微微沁出,她抬头望著灿烂的太阳,突然觉得头晕。
心底深处那隐隐的阴霾和隐忧又悄悄浮现,冷冷地提醒著她,过去的还未过去,却是随时有可能出现毁了她的未来。
从军搀著她来到京城有名的「醉仙居」,一见鼎鼎大名的红袍大将军和美貌动人的姑娘莅临,掌柜的在惊艳加惊喜之余,连忙殷勤地招呼著他们来到二楼的雅座。
风动竹帘影,丝丝映人碧,楼上的雅座以长垂落地的竹帘相隔,厢房与厢房之间只闻人声难见人影,雅致的布置,让就算是嗓门再大的人来到这儿都会忍不住压低声音,附庸风雅一番。
可是当他们才走上楼梯,走到靠窗的一处雅座时,右方的厢房里蓦地传来阵阵哄笑声。
「哈哈哈……」
「你这小子,除了会大吹牛皮外还会做什么?」
从军浓眉不悦地一蹙,看得掌柜的一阵心惊肉跳。
「咳,大将军,您请见谅,那一桌是平庸侯的公子和无用公的少爷,以及一群官家子弟聚会……」掌柜的边说边抹著汗,「他们……声音是大了些,但应该也不至於……呃,太大……」
吞吞吐吐又矛矛盾盾,掌柜的无奈尽写在脸上,
总之,他惹不起里头那群公子哥儿,又生怕大将军会见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从军浓眉一挑正想说话,冰娘不忍心,急忙安抚掌柜,「掌柜的,不要紧,有人声也比较热闹啊,你说是吧?」
她最後一句话是问向从军,不等他开口,她继续热络地道:「掌柜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好茶好菜统统拿上来,大将军要请客。」
「是,小姐。」掌柜的点头如捣蒜地应允,「马上来,马上来。」
等掌柜的下楼去後,冰娘拉著一脸严肃的从军坐了下来。
「别生气嘛,反正就当看热闹。」她淘气地眨眨眼。「好嘛。」
他缓缓地吁了口气,含笑地看著她,「我怕你觉得吵。」
「我说过,只要有你在我旁边,无论哪儿我都好。」她甜甜地回道。
她这句话完全地拂去他眉眼间最後一抹豫色,从军愉快地摸摸她的头,看起来高兴得不得了。
精致可口的菜肴和点心轮番送上来,掌柜的还沏了一壶上好香片送上,又在桌边说了一番好话才欢欢喜喜地下楼。
冰娘兴高采烈地吃著,从军体贴地为她夹菜去骨,斟著热腾腾的香茗让她润喉,微笑地盯著她大快朵颐的吃相。
就在这时,隔壁那桌公子哥儿们显然有些喝醉了,其中一个大著舌头说:「我说……你这小子真是个王八蛋……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丢人现眼一世不得出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跟你家里那个老虔婆……呃,根本没有人瞧得起……」
「金大富,你这醉猫胡说八道什么?」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含悲带愤地响起。
正在跟一只大红螃蟹奋战的冰娘倏地抬起小脸,耳朵竖起——
「咦?」她手上的动作顿住。
怎么那个声音有点熟?好像在哪儿听过几回?
从军并没有认出那声音,只是有点惊异地看著她,「怎么了?怎么不吃了?不新鲜吗?」
「不是。」她急忙甩著油腻腻的小手,放在嘴边嘘道:「嘘,你听。」
他身形一顿,侧耳定神倾听。
隔壁桌已经开始烟硝弥漫,充满了浓浓的火气——
「我是醉猫?去你的,你才喝醉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啊?哼!不过是个瘪三、烂货色……」金大富发怒起来反而不大舌头了,骂人骂得可溜了。「穷巴子、小兔崽子,大爷我们要不是看你可怜,你有本事跟大爷们坐在这儿一道喝酒吗?」
「金大富,你给我说清楚,谁要你可怜了,你……」那个清亮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羞惭。「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知府的儿子,你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吗?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有哪一点配不上跟你们坐在一块喝酒了?」
另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我说世公平啊,要老实说呢,你也算不上什么玩意,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们这一房早就没落了,穷了,要不是世大将军三不五时给你们家用度费,你和你娘恐怕早流落街头当乞丐去了。」
落井下石真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另外一人也加入了耻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