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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别说了,撑下去,我叫大夫、叫御医……」从军狂乱而失措,害怕失去她的恐惧狠狠地攫住他。

  「我没有时间了……」她困难地喘著气,紧紧抓著他,不让他松手。「我中了苗疆七大毒中的赤蛛蛊……会在一个时辰内毒发身亡……没有……没有时间了……相公,我在来投靠你之前……也不知道我会爱上你……我……我不能让他伤害你,还有大家……他身上都是毒……毒……」她的意识开始混乱,话语也逐渐紊乱。

  老天!他完全明白了。原来冰娘生恐那月赫赫伤害他和府里的人,所以她才会故意说那些激怒众人的话。

  而他却该死的相信了。

  他怎能这样对待她?

  「冰娘!」他狂叫著,热泪如雨下。「我不准你死,你不会死的,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准!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相公……我看不见你……看不清楚……」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冰娘惊恐地抚摸著他的脸,试著想要看清楚,「相公……」

  他的心整个碎了,抱住她悲恸失声,「不准死……冰娘……我的冰娘……」

  他在哭?他在为她而哭?那么表示他原谅她了吗?

  冰娘缓缓露出一朵美丽的笑容。

  「我好累……好累……终於可以不用再瞒你了……」她的意识缓缓飘离,但她犹强自抓住最後一丝的清明,「相公,你跟婶娘和好吧?这是我最後的心愿……求求你……」

  在得知消息与骚动,急急赶来的老妇人和晋深看见这一幕,哀哀痛哭了起来。

  「孩子,你别再挂念婶娘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老妇人伤心得语无伦次。

  「大嫂……」晋深眨动著泪眼,不敢相信她就快要离开他们了。

  「该死的,你如果不活下去,不嫁给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从军开始大吼大叫的威胁,「而且我要发兵追杀那月莲莲,我要她为她那个该死的蠢弟弟偿还血债!」

  「相公……你……」胸口烧灼的剧痛攫住了她所有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冤冤相报何时了……放手吧……我只要你活得快乐……」

  「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快乐?」他虎目泪如雨下,狂痛而脆弱地低唤:「别走……求求你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老天……」

  被惊动和围观的官员越来越多,所有人都震撼地看著这一幕——这即将成亲却要面对生死诀别的爱人。

  冰娘紧紧地握著他的手,蓦地头一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冰娘!」从军疯狂地嘶吼。

  桃李不禁风,回首落英无限,阳断,肠断,人共楚天俱远……

  第十章

  「她怎么样了?」

  「嗯。」

  「她会好吗?」

  「嗯……」

  「她……她死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白?」

  「嗯?」

  在玄楼卧房里团团转,几乎将地板磨穿了的从军蓦地站定,满眼焦急又气恼,可是又不敢对坐在床榻旁把脉的高大温文男子怎么样。

  「向神医,」他改为恳求,低声下气道:「求求你告诉我,她……她有救吗?请你告诉我她还活著。」

  京城第一神医的向落花缓缓抬头,温雅地露出一抹笑,慢条斯理地道:「她本来就没死。」

  「那……那……」从军想笑,却还不敢放松,「那她……还有得救吗?」

  「没死就有救。」落花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以为自己解释得很明白了。

  坐在一旁吃雪香糯米团子的苗苗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嫩嫩地对相公笑道:「向大哥,将军急著知道冰娘姊姊会不会很快好起来,她中的毒要不要紧,会不会怎么样。」

  落花怜爱地望著娇妻,「原来如此。」

  从军向苗苗投去感激的一瞥,屏息地问道:「那么……」

  落花微微一笑,「她会很快好起来,她中的毒不要紧,不会怎样。」

  从军一颗焦灼到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这才缓缓跳回原位,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伊始放松……他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

  「将军,你怎么了?」狄惊和敏敏以及管家同时惊呼。

  他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凝注在冰娘身上,「我没事。」

  落花掏出怀中的金盒,取出用细缉裹著,从大到小由粗至细的金针,轻轻地拈起十七支对准穴位刺入。「将军只是一时惊急攻心,致使血不归经,只要静下来休息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多谢向神医。」从军双眸紧紧盯著冰娘苍白的小脸渐渐由白转红,随即又缓缓褪回正常的粉酡色。

  而中空的金针也导出了一丝丝朱红泛紫的血来,落花用绵绢细细拭去,然後一一拔起,再取出一罐细颈雪瓶。

  「这里有我亲制的雪蟾解毒丹,一天一颗,研细溶於一碗水中让她喝了,七天後毒就会完全拔净了。」向落花将瓶子递给急急冲上前接手的敏敏。「还有她胸口上的咬伤,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沾布擦拭,很快就会愈合无痕。」

  从军大喜,激动地凝视著他俊尔的脸庞,「向神医,救我夫妻的大恩大德,从军不知该如何相报得起,今後若有需要从军之处,乞请吩咐,无有不从。」

  向落花微微一笑,「将军太多礼了,医者父母心,乃分当所为,又何须言谢?夫人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事了,若将军不嫌弃的话,婚礼重新举行之日,落花夫妇再来讨一杯喜酒。」

  「这个当然。」从军千恩万谢,「有劳神医费心了,我让他们护送两位回去,还有诊金……」

  「将军,你我何须如此客套?」落花轻拈起那只惹祸的血红小蜘蛛,欢喜地道:「这只丹玉蜘蛛虽是毒中至毒,但也是一味极其珍贵罕见的好药材,把它送给我,就是最好的诊金了。」

  「向神医尽管收下。」他深深凝视著落花,眼里有说不出的感谢和笑意。

  送走向神医夫妇,狄惊代替他到大厅向宾客们宣告此事,除了致歉外,还允诺婚礼将再近期内重新举行,届时再请贵客过府暍喜酒。

  从军痴痴地守在冰娘床畔,紧握著她的小手,希望能藉此将自己的生命力灌注到她体内。

  他好傻……怎么会被一时的嫉妒和怒气冲昏了头?

  再怎么说冰娘一家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千里迢迢自云南进京投靠他,编出的谎言也出於情非得已,他对她应该要有深深的怜惜深爱和报恩之心,又怎么能迁怒加罪於她呢?

  想起她对他的付出和关怀,他不禁深恶痛恨著自己瞎了狗眼……还是个该千刀万剐的大混蛋!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日子以来冰娘不时出现的欲言又止和自责?

  那一日在玄楼书房里,她哽咽的声音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像我这种坏女人活该给天打雷劈,我没人性、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我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怎么会痛?

  在梦里……我是逼不得已的,我并没有存心要利用或伤害你,我好希望你能够了解,你对我非常非常地重要,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老天!她那天就想告诉他了,她用另外一种方式婉转地暗示他,只是他却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他深深震撼著,握紧她小手的大掌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冰娘,我的好冰娘。」他俯身靠近她,紧紧贴著她冰凉的睑颊,热泪如雨落,「我为什么迟迟没有发现你的苦衷呢?反且还该死地怪罪你的欺骗,却从没有想过,你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地危急,你又是为了保护我们……」

  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如此善良珍贵的好女子为妻?

  这时,冰娘在昏迷前跟他说过的话涌上心头——

  冤冤相报何时了,放手吧,我只要你活得快乐……

  过去的情形浮现在他脑海里,如跑马灯般地转著,无论是童年时的无忧,或年少时的凄苦,以至於成长岁月征战沙场的点点滴滴,都在他心头翻腾著,跃跃欲现……

  放手吧,只要过得快乐……

  他迷惑的双眸登时清亮澄澈了起来,彻彻底底自过去的阴霾和心结中走出来了。

  他抚摸著冰娘的脸颊,频频呼唤,「冰娘,我想通了,我全部想通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过去的种种是在历练我,将我锻链成一个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的男子汉……冰娘,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原谅婶娘一家了,我答应你,我会和他们重新和好!」

  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奇的感应,冰娘眼皮微微一动,小手指尖也轻轻一颤。

  她微弱的动作却激起从军莫大的狂喜,他欢然大叫著:「冰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对不对?你想要醒过来了,对不对?求求你睁开双眼,看看我,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一辈子要过呢,快快醒来。」

  冰娘终於挣扎著撑开沉重的眼皮,她苏醒过来的刹那,美丽的眸子完全没有迷惘之色,而是透著晶亮与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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