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真诚相对,几时落得要对彼此要心计,以伤害来证明彼此的在乎?
她感到悲哀,他却还浑然不觉两人的心已然渐行渐远,沾沾自喜的以为他耍的手段是有用的。
她不只一次劝过他少和那些人鬼混,他们只会灌输他扭曲荒谬的言论,但他总是听不进去,还回她一句。「那你为什么不能和裴季耘断绝往来?」
「这哪能相提并论?裴大哥人很好。」拿他们相比,简直是侮辱裴季耘。
「你交的朋友就有气质、有水准,我交的朋友就没知识、没水平?你怎么不说你根本就打心底瞧不起我!」
这要是在以前,她又会被他伤人伤己的言论逼得泪眼汪汪,但是好奇怪,如今的她,感觉竟然一片麻木,不痛不痒了。
「随便你吧!」她已经倦了、累了,不想再重复无意义的争论。
就在午夜十二点的脚步将近时,他回来了,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她颦起秀眉。
「女人家不要管那么多!」他倒床就睡,懒得理会。
安絮雅连想都不必,一定又是他那些「好朋友」教他。「不要让女人管东管西,不然她会爬到你头顶上……」
「阿毅,你先别睡,我有事跟你说。」她推了推他。
「什么事?」他爱理不理的。
「就我继父啊,以前都阴魂不散的,隔一阵子钱花完了就来骚扰我,有时我都觉得好累,像在填一个无底洞,但是最近好奇怪,他突然销声匿迹了,是不是你去对他说了什么?」
「他不来烦你不正好吗?你还想念他啊!」庄哲毅没好气地回她。
「你该不会又去打他了吧?」以他的行为模式去猜,也只可能做这种事而已。
「没有啦,你烦不烦!」将脸埋进枕中,决心不再搭理她了。
安絮雅只好认命的帮他脱了鞋,拉来被子盖好。
也因为这样,她一直都认为是庄哲毅对继父做了什么,才让他安分了一阵子,直到有一晚──
庄哲毅神色灰败地回来,她惊觉有异,上前追问,才知道他为逞一时之勇,和朋友飙车,结果不慎撞伤了经过的行人……
听完后,她脸色已经惨白得说不出话来。
「我早就叫你少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你偏不听我的话!」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办法解决啊!」
她揉揉疼痛的额际。「那现在被撞伤的人情况怎样?」
「还在住院观察,对方坚持要告我。」
「你──」现在责怪他已经无济於事了,她泄气地坐了下来,试图想出解决之道。
「你──去找裴季耘看看。」他犹豫了好久才说出口。
「这关裴大哥什么事?」
「他应该可以解决……」
「为什么我们的事要叫他解决?」裴季耘欠他的啊!
「谁教他喜欢你,他应该会看在你的面子上……」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和裴大哥清清白白的,你要我讲几遍。」
「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他要是对你没半点企图,干么拿三百万来帮你解决事情?他又不是白痴!」
她脸色一变。「什么三百万?」
惊觉说溜了嘴,庄哲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实。「那天在路上遇到你那个杂碎继父,想起你那天说的话,就逼问他,他怕挨揍,告诉我是有人给了他三百万,偿了赌债后还剩点钱,勉强可以过后半辈子,但条件是不准再来打扰你,也不准他泄漏一个字。」
「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是裴季耘?」
「除了他还有谁?而且还怕你知道!」他一直瞒著,就是怕她被裴季耘感动,最终会投向他的怀抱,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说……
会吗?有可能会是裴大哥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曾经向她伸出援手,是她拒绝紧握,他不是很气她、恼她?那又何必还要管她的事?她欠他好多,多到穷尽下生都还不尽……
「好不好?你去找他,就算是为了我……」庄哲毅低声下气地恳求。
她瞪著他,不敢相信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你知道你在求我什么吗?要我利用裴季耘的感情,你这是在出卖我还是出卖自己?!」她感到心寒!
「我……」庄哲毅一脸羞惭。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如果你不想出面,那不然我自己去跟他说……」
「庄哲毅!」她愤怒地打断他。「别说我和他只是单纯的友谊,就算他真的喜欢我又怎样?他就活该要任我们予取予求吗?你要是敢去找他,我们就完了!这次,我绝对说到做到!」
小安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庄哲毅傻眼了。
他,该去吗?去了,是出卖尊严,拿他和小安的未来下赌注,可是如果不去,眼前的事他根本无力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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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还是去了。
裴季耘很静、很静的听完,然后,极简洁地回了他一句:「是男人的话,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他不会帮他,也没道理帮他。
唯一的希望破灭,庄哲毅心情极度恶劣地回到家,发现安絮雅已先迳自睡去,一股闷气梗在胸口,她以前都会等他回来的!
难道连她都不在乎他了吗?
他脱了鞋上床,恣意扰醒她,想证明不论他如何任性她都会温驯包容,来确定自己还拥有她。
安絮雅睁开困倦的眼,发现他在解她睡衣的扣子,她僵硬地推开。「不要。」
庄哲毅不理会,仍是我行我素。
「我说不要!」安絮雅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掌扣住,按在床面。
「为什么不?」
「我不舒服。」为了他的事情,她这阵子都睡不好,正头疼欲裂。
「藉口!」他忿忿地指控。「你要不要自己算一算,你有多久没让我碰你了?每次只要我一靠近你,你不是找藉口闪避就是浑身僵硬,我就这么令你难以忍受吗?」
「不是这样……」只要他一靠近她,她就会想起那个因他的大意轻忽而来到世间,却又被迫夺去生存权利的无辜生命,她的罪恶感就好深!
阴影已经存在,她没有办法再让他碰她,至少现在不能。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又是证明。为了对他的证明,她拒绝了周遭好友的关怀;为了对他的证明,她流了多少冤枉泪;甚至,为了对他的证明,她推开了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一个人,失去了一份最温暖的情谊……她证明得还不够多吗?
庄哲毅强行与她亲密,但,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勉强自己去忍耐。「阿毅,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办法──」
「为什么没办法?因为我什么都不如裴季耘,全世界都看不起我,连你也是!」他压制著她,俯瞪著,安絮雅推不开,也恼了。
「对!如果你自己不肯求上进,有一番作为给人看,谁都会嫌弃你!」真是够了!连他都不能肯定自己了,她安抚有什么用?以前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她一再的安慰,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只是把他纵容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裴季耘说得没错,他自己的情绪问题为什么该由她来担待?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要人时时拿棒棒糖去哄?
「你终於说出真心话了!」庄哲毅咬牙死瞪著她,失控的力道抓疼了她的手腕。「你现在满脑子都只有裴季耘,他比我长进、比我有出息,今天抱你的人要是他,你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阿毅,你放手,很痛!」挣不脱,她疼得几乎落泪。
「说啊!你现在根本不在乎我了,对不对?你巴不得我出事,你好和他在一起,难怪他不肯帮我……」
「你说什么?」他真的去找裴季耘了?
他有几秒的心虚,但很快的又让愤怒驾驭一切。「是又怎样?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我就不信面对他你会不心动,之前那个孩子是谁的都还不……」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狠狠打掉了他接下来的话。
「庄哲毅,你浑蛋!」她不敢相信,这句话会是由他口中说出来,他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为了他,她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到头来,换得的居然是这种下场。
好傻!她居然会为这种男人牺牲掉一个女人最基本的骄傲,当母亲的梦想……多么的不值啊!这一刻,她是真的醒了!
「这算什么?心虚?先声夺人?」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索性恼羞成怒。
「对,孩子是他的,我们暗通款曲很久了,在我心里,他比你好一百倍,你不是一直要我承认,这样够了吗?」
这句话无疑是威力十足的炸弹,在他们之间正式引爆,炸碎了她努力撑持的脆弱关系,也炸碎了那段年少纯净的情感──
她承认了,她真的承认了,承认她爱上裴季耘,承认她对不起他──
一股遭背叛的愤怒,和即将失去她的恐慌,令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