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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属平常,何来流言。」她只想重温旧梦,聊慰多年的孤寂。

  「就因为是自家人才更应该避嫌,人言可畏。」当初他便是不懂分寸,才会任由事情失去控制。

  他视她为妹不曾有丝毫非份之想。那年前来依亲的她是那麽惹人怜爱,娇羞含蓄,因此他才多一份心思领她融入陌生的环境。

  她来的那一年是十岁,而他十五,自然而然地负起兄长的责任照顾妹妹,结果造成她依赖的心态,时时刻刻要看到他才安心。

  初时不觉有异,小丫头怕生嘛!反正他空闲得很,所以常带她四处游玩。

  没想到年岁渐长,她的习惯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常常嚷著要嫁给他,一看见他和某个姑娘多谈两句就眼泪汪汪,一副他对不起她的模样。

  慢慢地他察觉到不对劲,以练武为由疏远她,之後若非偷听到娘亲和她的对话趁机开溜,恐怕他在十八那年就多了个小新娘。

  九年来他鲜少回啸风山庄,再加上师父无情地将丐帮丢给他,因此他见到她的次数寥寥可数。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还在乎人言可畏吗?」柳秋霜有些怨他。

  「我……」连祈风词穷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他是最不在意人言可畏的人。

  石冰姬代为发言,「嫂嫂找小叔怎麽不暧昧,你当死了丈夫吗?」有什麽不能当她面谈,非要四下无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冰儿,别咒我大哥。」连祈风暗自苦笑,她老是不假思索的说出心中话。

  「我是实话实说。」石冰姬斜睨了清丽少妇一眼。「女子重名节,若不是寡妇怎麽敢说和男人独处一室而不用担心後果。」

  神色酸楚的柳秋霜柔柔一言,「石姑娘言重了,我与表哥多年不见,聊聊近况是人之常情。」

  「那也要人家肯跟你聊呀!身边没带一两个丫鬟岂不启人疑窦,而都当了人家大嫂还叫表哥,长幼不分。」都故意躲她了还刻意寻来。

  幽州人脸皮特厚不成,怎麽睁眼说瞎话也不知羞,庄内难道没有个服侍的下人,要个少夫人独自会小叔。

  「啸风山庄的私事不需要外人多言吧!我们是一家人。」她执意强调是自家的事,不愿外人置评。

  伸出爪子了。石冰姬玩兴也起。「一家人也有亲疏之分,要不要换个相公呀!一女侍二夫。」

  「冰儿。」

  「石姑娘——」

  柳秋霜难堪的惊叫声以及连祈风的不悦,她毫不放在眼中地继续挑衅。

  「我说错了吗?瞧她见了小叔比见自个相公还热络,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嫁错丈夫。」语出,当场一片默然。

  许久之後,嘤嘤的啜泣声幽然响起。

  她说对了,确实是嫁错丈夫。

  五年前的初夏,主事的卓二夫人决定两人该把婚事办一办,於是著手布置一切,采买婚礼所需的喜幛等一干用品,准备热热闹闹的送小俩口入洞房。

  谁知他到了幽州城外听到自己即将娶亲的消息,二话不说地绕过幽州前往兰陵,让众人苦等不到新郎倌。

  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由长子连祈云代娶,为掩饰新郎倌换人的窘况,他和众宾客反而更疯,结果闹酒过度分不清是虚是实,当夜两人成了真夫妻。

  一夜过後才知弄假成真,为时已晚的将错就错,让不情愿的两人痛苦地活在貌合神离的夫妻生活当中。

  两人心中都有愧,一个愧对兄弟,一个愧对心上人,因此他们几乎不交谈,同床异梦地各过各的生活,虽然同在一间屋檐下却如陌生人般生疏。

  「冰儿,你真会挑话题。」连祈风将她拉至一旁小声说,口气中充满伤感。

  「难道她原来要嫁的人是你?」石冰姬一说完,一旁的泣音更加凄凉。

  他无奈的点点头,「我逃婚了。」

  「薄幸。」她代天下女子骂出负心汉。

  「喝!你可别想太多了,我事前一点也不知情会被人设计了一场婚礼。」娘的好意成了他的恶梦。

  而她仍未记取教训,又私下为他订了一门亲,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安排娶亲,不管他是否同意她所挑选的对象。

  回庄的第一天他就被狠训了三个时辰,不外乎是老掉牙的诚信问题,要他尽早作好迎娶的准备。

  不过他说了一句「如果你想五年前的事件再度发生」适时地挡住她的急切,那件事才暂时压下来,但依他猜想娘亲是不可能就此罢手。

  只是时日问题,她必会重提那件事,并以她自己的方式找出解决之道。

  石冰姬一睨哭得悲切的柳秋霜,认为她太没志气。「你和她谈一谈吧!」

  「冰儿?!」连祈风惊讶的瞠大眼,她几时那麽好商量?

  「她的哭声让我烦,活像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再一次口没遮拦。

  他真是哭笑不得,她的大方是因为心烦。「放心我和她单独在一起?」

  「第八位不是不可取代,锺馗嫁妹不差第九、第十次,反正多得是人送死。」她说得阴沉,寒气迫人。

  想娶她的人多如繁星,不论她是美是丑。

  禁不起考验的男子都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嫁给别人,你是属於我的。」他难得露出的强悍气势震住了她。

  但下一刻,「你说错了,是你属於我。」她不服输的在他唇上轻点一下,随即如蝶般轻盈飘走。

  在他怔忡时。

  「冰儿。」他傻笑不已,抚著唇看她离去的背影。

  美丽的祸水。他在心里想著。

  ※※※

  「别哭了,哭红双眼不好看。」

  一句安慰让柳秋霜有死灰复燃的雀跃,她想她又有希望,抬起小脸鼻头红通通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望著他,期盼的神采叫人难以忽视。

  她有著过人的执著,认定了一个人便不曾更改心意,尽管物换星移,心底的情只会转淡而不会消失。

  知道没有资格要求他回头接纳她,严谨的门风与道德的眼光不容许她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她只要他对她好一点,一如从前。

  当她还是一位表小姐时并不受重视,没有人会主动关心她,当她是寄人篱下的累赘不予理会,唯有他肯捺下性子哄她开心。

  那段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会忘却所有烦恼无忧无虑,以为他的真心和她一样,彼此都视对方为最重要的人。

  可是到最後她被遗弃了,由孤女身份成为啸风山庄的少奶奶,她依然是被忽视的人,镇日像游魂一般,除了服侍的丫鬟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她在庄里的地位甚至不如往昔。

  没有了他的陪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而活,面对冷漠的相公和一脸歉疚的婆婆,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好像是她的自作多情赶走了他。

  她在日升日落中寂寞数著春秋,等著、盼著他给一个答案。

  「记得你小时候没这麽爱哭,怎麽嫁了人反成了泪人儿?」连祈风仅用兄长式的口吻安抚她。

  柳秋霜止不住悲伤,任泪水直落。「你以前曾答应过要一辈子照顾我,可是你失约了。」

  「以往不知轻重的戏语莫放在心上,年少气盛难免话说满了。」他就是爱胡闹,什麽话都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当时他说那句话的用意是真心要照顾她,以一个亲人的身份看她成长、出阁,有美满的婚姻,生一群爱动的小外甥,仅此而已。

  殊不知她会误解其中含意,把亲人间的关心当成男欢女爱,不自觉的伤了一颗心。

  「戏语?!」柳秋霜发出低哑的笑声像是不能自己。「你的戏语毁了我一生。」

  连祈风眉头一皱,不接受她的指责,连家对她的照顾算是仁至义尽,不该再有奢求。「我一向当你是亲妹妹。」

  「好个亲妹妹,你对我的好也是装出来的吗?」她觉得悲哀,居然在翻陈年旧帐。

  晚了,不是吗?

  「冷静点,别忘了啸风山庄人多口杂,我不想你难做人。」他还得顾虑到她的名节。

  她不像冰儿活得洒脱、任性,能无动於衷的漠视流言流语,甚至当成趣事加以渲染。

  她苦涩地抬头看看灰蓝的天空。「早在你逃婚的那一天,我就抬不起头见人,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我不会虚情假意地向你说声抱歉,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被蒙在鼓里。」他并非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也必须背负责任。

  没有她的配合是不可能有一场婚礼,在明知他刻意躲避之下,她还愿意冒新郎倌不愿现身的险孤注一掷。

  是她的失算怨不得人,至少最後她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不像他连家都不敢回的四处飘荡,看似逍遥却无奈,老是被扬州那三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一刻不得闲。

  「祈风表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喜欢过我?」给一个让她死心的理由。

  他正色的说:「以妹妹而言,我是喜欢你的,但无其他私心。」

  柳秋霜静静地看了他一刻,幽幽叹一口气,像要忘记他种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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