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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睛瞪到最大,表情中混和着惊艳与讶异。

  大厅再度被沈默笼罩,只是,这回不是因为食物,而是为了舞衣。

  「啊,她鼻头没长瘤!」夏道仁吐出猪肋骨,率先喊了出来。

  事实上,方舞衣非但鼻头没有长瘤,还美若天仙,比他曾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丽。她生得纤细娇小,粉肩柳腰,彷佛一捏就会碎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眸子澄澈如秋水,任何男人被她凝神一望,只怕三魂七魄都要飞了。

  方肆的妹妹,居然是个绝色美女!

  夏道仁眼睛发亮,用手肘撞撞楚狂,笑得合不拢嘴。

  「老大老大,赚到了。」他兴奋得很,冷不防鼻子上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打横飞出去。

  北海烈侧身让开,没有挡路,还举起酒坛,免得坛子被撞翻,糟蹋好酒。无人搭救的夏道仁狼狈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众女子倒抽一口气,被这举止吓着。

  「好野蛮呐!」春步小声说道,猜想那人肯定跌得很疼。

  「不过,打得好。」秋意说道。那拳可是替小姐出了口气呢!

  这句话倒得到全员赞同,动作一致地猛点头。

  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放肆,只有秦不换不怕死,仍赞叹不已,在旁摇头晃脑。

  「啧啧。」俊美无俦的脸庞,露出陶醉的神情,那模样让女人们都心儿一跳,即使是舞衣,也有瞬间被他的美貌迷住。

  只是,秦不换压根儿没在瞧舞衣的长相,迷倒众生的一双眼,直在她的丝裙跟绣鞋上打转。

  「赚到了赚到了。」他终於下结论,还贪婪地咽着口水。

  楚狂转头,举起拳头,危险地眯起眼睛,怀疑他也想挨上一拳。

  秦不换伸出手,要楚狂先别发火。

  「我说的是裙子跟鞋子。光是那件丝裙,就价值万金,够养咱们四、五年。」糟糕,他的眼睛移不开!

  传说西川织署曾取百鸟羽,夹入彩丝织了两件丝裙,行走时裙波荡漾,能变化出不同颜色;白昼日光下看是一色,夜里灯影下看又是另一色。

  织署又取百兽毛,夹入彩绢绣了两双鞋,鞋面上清楚地绣出百兽姿态。

  「当初,皇上的爱妃买去一裙一鞋,另外的一裙一鞋,却下落成谜。原来,都让方家买了。」秦不换恍然大悟。

  秋意摇头,神态颇为自豪。这群人讨厌得很,但看在这人长得这么俊俏,她勉为其难地回答:「不,这裙鞋根本没卖。」

  秦不换挑眉,更感兴趣。

  「没卖?」

  「西川织署也属於浣纱城产业,织工们当初做这衣裙,就是为了献给小姐,被买去的是试作品,可比不上小姐穿的。」春步答腔。

  舞衣摇头,轻声制止。「春步,别胡说。」这要传出去,可是藐视皇家的大罪啊!

  秦不换笑得更迷人,是知道浣纱城富庶,可他没想到,竟是富庶到这等地步。光是方舞衣的一条丝裙,就教他心头狂跳,比看见金山银山更兴奋。

  看来,楚狂跟方舞衣成亲后,黑衫军绝对是吃香喝辣,衣食无虞,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趁着讨论衣裙的时候,织姨奔进大厅,把鹰帐的帐主踹下枕头,慎重地抱起枕头,无限怜惜地又拍又吹,还泄愤地踹了半梦半醒的鹰帐帐主一脚。

  「这织锦枕连舞衣都舍不得用,你竟拿来睡?!」她气呼呼地说道,又补上一脚。

  鹰帐帐主迷迷糊糊,又挨了一脚,坐在原地困惑地揉着头,接着不敌周公召唤,两手一摊,大剌刺地倒回地上,如雷般的鼾声再度响起。

  舞衣没能去阻止织姨的「暴行」,她的视线被楚狂锁住,像被冻在原地似的,丝毫动弹不得。搁在丝裙上的小手,此刻捏得更紧。

  楚狂看着她,严酷的五官上看不出表情。他是天生的领袖,不怒而威,连沈默也能让人震慑。

  厅口厅内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着他。沈默更浓重了些,众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静得连细针落地也听得见。

  半晌之后,低沈浑厚的嗓音才响起。

  「你是方舞衣。」他问,视线仍没移开。

  「我是。」她点头,在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只觉得粉颊烫红。

  「方肆呢?」

  「家兄两旬前去世了。」她垂下头,露出袄子下些许粉嫩的颈项,刻意避开他的注视。

  她可以面对任何人,甚至面对当今皇上,都能面不改色。但在他的目光下,冷静烟消云散,她只觉得心儿怦怦乱跳,紧张极了。

  剃锐的剑眉扬起,猎鹰般的视线由她的钿翠,扫视到衣袄、丝裙,跟那双百兽鞋。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光亮。

  「丧家能穿得这么华丽?」他问道,神色不动。

  雪姨踏入大厅,面对众人,主动说明。

  「城主病危时交代,死后不许丧禁,最好能拖延到黑衫军抵达,免得这段时间里,惹来盗匪垂涎。」她解释道。

  「也是,以刚刚的情况看来,我们若没有及时赶到,浣纱城的情况堪虑。」秦不换插嘴,从袖子里取出摺扇,慢条斯理地扇着,一双桃花眼望着舞衣。

  春步张开嘴,想为浣纱城说几句话,却看见舞衣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她嘟起唇,咽下满腹牢骚,小脸皱成一团,站在一旁生闷气。

  舞衣敛裙,弯腰福身,模样温驯有礼,低垂的眼儿却闪着些许笑意。「舞衣代表浣纱城民,谢过楚将军与诸位搭救。」

  清脆的声音传进男人们的耳里,让他们如沐春风,嘴角含笑。被一个绝代美人福身谢恩,自然令人心情愉快。

  楚狂是唯一没有微笑的人,打从舞衣出现,他就面无表情,只有从松开的浓眉,猜得出他并非心情恶劣。

  「我一旬前才收到锦盒。」

  「锦盒是两个月前,家兄仍在世时就派人送出去了。楚将军形踪飘忽,花了不少时间寻找,锦盒送达得有些迟。」舞衣说道,抬头看向他。这回,她鼓起勇气迎视他,晶亮的秋水瞳眸注视着幽暗深邃的黑眸。

  「你知道锦盒内信笺的内容?」他问道,语气平淡。

  舞衣点头。

  角落有人影站出来,赫然是喜姨。她冷着一张脸,将舞衣往身后拉。

  「那张信笺只是方肆病危前的胡言乱语。」她冷声说道,还将舞衣往后推,彷佛一靠近楚狂,就会被染上什么怪病。

  楚狂不动声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扬起。屋内的男人们却脸色一沈,霍地站起,沈默地瞪视喜姨,屋内的气氛转为紧绷,让人吓得渗出冷汗。

  「意思是,这是个玩笑?」楚狂淡漠地问,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

  舞衣想摇头,但喜姨捏着她的下颚,不让她动弹。她还没张口,一旁的雪姨已先踏出来打圆场。

  「信笺上所说的事属实。只是,兹事体大,楚将军远道而来,又经历一场战役,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宿,信笺上的事,我们慢慢再商谈。」雪姨微笑道,望着神色逐渐放松的男人们。

  连日奔波,温暖的床铺对他们来说,是一项难以拒绝的诱惑。男人们在心里用力点头,对楚狂投以渴望的目光。

  他的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黑眸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亮。

  半晌之后,楚狂才开口。

  「好。」

  第三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方府内如临大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

  黑衫军的领袖,那个名为楚狂的可怕男人,竟然住进方府!

  不只是他,就连秦不换等人,也全留在方府里没走。

  仆人们神色紧张,将十二帐帐主领进南厢客房,秦不换等人则各自安排在单独的院落。

  好在方府占地辽阔,除了几座亭台楼阁,还空着七、八个院落,临时多出这十多个男人,也还能安置。

  一干丫鬟女眷们,全躲在房里不愿出来,拒绝接近那票男人。春步和秋意却没能躲开,嘟着嘴捧着药箱,在回廊里的宫灯下快步行走着。

  走在两人前面的,是一身翠绿的舞衣。

  夜色已深,她用过晚膳后就备妥药箱,拿了上好的金创药,嘱咐两个丫鬟搬起药箱跟上。

  舞衣走下回廊、石阶,踏上花圃。花圃的石径上嵌着雨花石,一颗颗晶莹圆润,在月下散发出柔和光泽。

  「有派人为府外的黑衫军送药吗?」她步履轻盈,一双眼儿在月光下,比满地的雨花石更明亮。

  「照小姐交代的,已经嘱咐人送去两大箱的刀伤药了。」秋意回答,早把事情处理妥当。

  南厢房里的十二帐主与夏家兄弟都熄灯睡了,屋内传来震天的鼾声。舞衣没敲门,搁下一箱的金创药就离去。

  秦不换来应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俊美得不可思议。他收下金创药,道了声夜安后才将门关上。

  北海烈则是一迳沈默,接过金创药时,略微点头。舞衣闻见酒的气味,猜想他正在独酌。

  走了几个地方,月儿逐渐偏西,主仆三人手上的金创药只剩一盒。舞衣脚步未停,往楚狂休憩的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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