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风霁袖出生,且他委托律师把代恩的财产归到儿子名下后,大老们总算勉强答应在小孩十八岁之前,代恩由齐衡君代掌,他终于也得以卸下重担,快活的到美国去玩艺术。
这一玩就是二十几年,对儿子也疏于照顾,对他来说,只要是责任他都想抗。
和儿子上一回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十年前瑶光的葬礼上吧?日子过得真快,她竟然走了十年了。
「风子,十年不见,你少说又胖了十几公斤了。」齐衡君淡淡的开口,从学生时代,风劭扬放荡不羁、我行我素的形象就一直是他看不过去的。
风劭扬瞅了他一眼。「工作狂,你是得了什么怪病?还是学女人长期住减肥中心报到,怎么该到肥的年龄,你的腰还是细得跟娘们似的?」在齐衡君心目中,好像没有什么事及得上工作重要,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工作有趣。
在风劭扬眼中,齐衡君是个不懂得生活情趣的工作机器:在齐衡君眼里,风劭扬则是推卸责任、贪图安逸的窝囊逃兵。这两人很明显的不对盘,可却奇迹似的称得上是朋友。
当年齐家大老对风劭扬是纨袴子的传言颇为介意,对联烟一事反对的大有人在,要不是齐衡君护妹心切,坚持妹妹的结婚对象一定是要她喜欢的,两家的婚事只怕不会成。
「我们见面非得这样斗嘴吗?」
「你不嫌我胖,我也不会对你得怪病有意见。」呿!真是嫉妒死了,就是有人每天大鱼大肉的,身材也一点都不走样!四十几年前他还比他瘦呢,谁知年过四十后,他的身材就像吹气球一样,车好他长得高,要不还真会成为一颗名副其实的球。「喂,你今天找我来有事?」
以前他每次找他他都躲得飞快,生怕他大政奉还,自己又被逮回去重温恶梦,这也就是为什么上个星期他会被风霁袖吓得仓皇而逃的原因。
待他逃远了才想到,齐衡君现今要是真的大政奉还也不会是还给他,他儿子已经大到足以接下这个责任了。
齐衡君将身子往后头的沙发靠。「一个多月前你对我提的那件事有在进行吗?」前些日子风劭扬忽然心血来潮的在某日凌晨两点多打电话给他,对于他的随性,他早习惯了。
电话中是说,风劭扬为风霁袖相中了一门婚事,对方家世不差,且又长得很漂古冗——
一听到是关于风霁袖的婚事,他精神果然来了。他将枕头垫高,很认真的说:「有这样条件的女孩并不少,可霁袖一个也看不上。」
「可那女孩不一样,像她那么猛的女孩,一定镇得住那小子。」风劭扬的语气兴致勃勃的。
猛?她是狮子还是老虎?!「风子,你发疯了吗?找个女人来『镇』霁袖?」
「瑶光当年就是镇不住我,才会让我像脱缰的野马。」
这是什么鬼话!咬了咬牙,齐衡君嘲讽的说:「真对不住喔!我妹妹不够猛,这才镇不住你。那你说,你看中的那女孩儿有什么不同之处?」对于风霁袖的婚姻大事他也是急白了头,他介绍的他连看都不看,要他自己找他是一年拖过一年的让他空等。
三十二岁的男人,是该成家了。
「她真的很不同。」风劭扬语气中竟有一丝丝的佩服。「你知道吗?那丫头结了七次婚,又逃了七次婚。」
怔了怔,齐衡君才慢半拍的开口,「你是说……那女孩猛的地方就是她结了七次婚,又逃了七次婚?」
「厉害吧?」
「你疯了吗?要霁袖娶这样精神有了问题的女人!」
「她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她比一般人有勇气进礼堂嘛,要不时下男女哪个在真正进礼堂前不交往过八九个人的。
艺术家的精神本来就不太正常,这个国际级的大师就他看来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结了七次婚,又逃了七次婚的女人会正常?那我问你,如果今天我结了七次婚又逃了七次婚,你会觉得我是正常的?」
「你一定疯了。」他不客气的大笑。
「那……」
「欸,别激动,你疯了,不见得别人就是疯了。」
「风子,霁袖可是你儿子,对他的婚事你就不能慎重一点吗?」
「欸,说这个可就伤感情了,他是我儿子,可他叫我老头子,叫你爸爸,这对我真是一大打击呢!」说到这个,风劭扬真有无限感慨,「称谓嘛只是个形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连样子和性子都像是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为人父的我真是有些些哀怨呐!」
十年前他在亡妻的葬礼中见到儿子时,他已经二十二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冷得像冰,像是从来就不认识的陌生人。
当他盼着他叫出一句「老爸」的时候,他竟然叫他老头子?
老……老头子?!他真是为当年为追求自由和梦想付出代价了。
「在他五岁的时候你就离开了他,可那孩子既敏感又早熟,他想要一个可以唤作爸爸的男人,而我是培植他的人,很理所当然的他就叫我爸爸了。」
即使后来渐渐长大,风霁袖知道自个叫爸爸的人其实是舅舅,也不知他是故意的,抑或是改不了口,也或许在他心目中齐衡君才有资格当他父亲,总之他就是没有把称谓改过来。
「至于长相?你一向知道我和瑶光长得神似,与其说他像我,你不觉他长得更像他妈妈吗?」
瑶光是他唯一的妹妹,兄妹俩感情一向好。打从她走了之后,他常常忘了她已不在身边了。因为霁袖长得太像她,他们母子俩唯一的不同是,瑶光很爱笑,即使后来她的笑容明显的少了,可还是爱笑,可霁袖很冷很沉,他已记不得上一回看他笑是什么时候了。
风劭扬说霁袖的性子和他一个样?他倒觉得他比自己更沉肃冷漠,那孩子心里想什么他常是无法猜测的。工作上是如此,更甭说私人的感情生活了。
一提到齐瑶光,风劭扬明显的感觉到齐衡君的伤感,即使在电话中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知道他很宝贝他妹妹的,瑶光的早逝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对此,风劭扬有很深的愧疚,因为他没有好好照顾齐瑶光。
对于妻子他不是不爱,而是比起爱情,艺术更令他着迷。他也曾想要两者兼顾,可要带着身子一向病弱的妻子到处流浪,到一些开发落后的古文明国去拍照、写生、寻求灵感,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两者间,他终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他在心中一叹,「我也只是随便念念,别太当真了。对于我说的那个丫头,我真觉得她很特别,霁袖是我儿子,也是……瑶光留下的孩子,我是真心希望他幸福,不会只是无聊的恶作剧。」他原本想说「我唯一爱过的女人」,可他说不出口,也许齐衡君也不会相信,毕竟他对她的所做所为,根本称不上爱。
他是个艺术家,向来放荡浪漫,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风流的男人,可他也是个灵肉分得一清二楚的人。
他是真的爱瑶光。
「那你倒说说,那女孩除了七嫁七逃之外,哪里特别了?」风劭扬是霁袖的父亲,才真正有权替他物色新娘。更何况,对于霁袖的新娘人选,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了。
这孩子的婚事很棘手,这也就是他迟迟不愿大政奉还的原因,因为他得留一手,逼他结婚用。
「你知道那丫头为什么逃婚吗?她在等真命天子。」这个他可是打听过的,从朋友口中听到她的事迹时他就很感兴趣,派人调查后才发觉真精采。「你不觉得为了等命定的男人,那丫头很有勇气吗?一个有勇气追求真爱的女人……啊!多么令人心动。」
这男人……他可怕的浪漫症又发作了。「难道她之前嫁的对象都不是她的命定情人吗?」
「不是,而且那丫头的逃婚对那些男人而言是恩赐。」他把他从朋友的朋友……原说者已不可考的神奇故事,也就是那丫头的奶妈的预言和丫头的逃婚之事说了一遍。
国际电话就这么说了几十分钟。
「风子……你在说故事吗?」太不可思议,也太迷信了!「那算命的老太婆有这么神?还有那女孩,她奶妈说她会克夫她也信?」怪力乱神!
他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喂,工作狂,你记不记得大约十多年前,你有个姓刘的朋友空难死了,他在之前不是和你通过电话,告诉你有个姓巫的老太婆替他卜卦,说他搭飞机会失事,因此要他避开一些数字吗?」可他那朋友是标准的铁齿工,后来真的空难死了。
「那件事……」即使事隔多年,齐衡君还是记得很清楚。他眉一皱有些怀疑的问:「你……你不会告诉我,那女孩的奶妈就是当年帮老刘卜卦的老太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