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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艾尔摘掉眼镜,让它挂在胸前,慢条斯理地将话题转回──

  「总之,安娜丝夫人听了先生的话,更是气得跳脚,她才不管小姐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执意要先生飞去台湾,把小姐横刀夺爱抢过来,可是先生态度消极得很,安娜丝夫人拿他没办法,又去请来马隆先生,事情就越闹越僵了。」

  骆莉雅抿著唇瓣,思绪千丝万缕,低声叹气──

  「我不可能跑去跟他说,我答应他的……他的求婚呀,那我出现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一出,老艾尔竟呵呵笑出声来──

  「有用,肯定有用。先生他虽然不说出口,心里却在乎小姐在乎得要命,瞧,他都开口跟您求婚了,那是再认真不过的。只是被小姐这一拒绝,整个自信心全崩塌了,才会消极地折磨起自己。小姐可以跟他谈开来,只要彼此没了误会,情况一定会转好的。」

  骆莉雅双眸略带羞涩地一瞄。「你怎么知道他真的很在乎我?」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老艾尔挑挑灰眉,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条白巾擦拭著眼镜。

  「上次在台北的记者会,我也跟著去了,不过一直在先生的专用休息室里,那里的一些系统可以收看记者会整个场景,会后,我本来想出去和小姐打声招呼,却看见先生把一群记者丢下拚命往外跑,我急忙跟了过去,才知道他是想追小姐回来的,可是那时小姐已经和其他人上了一名男士的车子扬长而去……」

  骆莉雅惊讶地眨了眨眼。「那是我公司的同事。」

  老艾尔微微一笑。「先生当时很想和你说说话吧,可是已经追不上你,我唤著他,他理也不理,竟沿著大马路走了出去,那时还下著雨,我跟饭店服务人员要了雨伞,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先生了。」

  骆莉雅完全说不出话来,一颗心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盈充著胸怀。

  爱情是这样吗?

  欢喜他为自己受折磨,又心疼他为自己受折磨。

  她想笑,也想哭,他们的爱情实在来得没有半点道理,但爱情不就是天底下最没有道理的东西吗?当它来时,又有谁能理智面对?

  轻轻地,她一叹,听见老艾尔也在叹息──

  「先生的成长过程很不一样,他越是在乎,心里就越退缩,他……唉,有些事还是让先生亲自告诉您比较好。总之,他非常、非常的在乎小姐,这一点完全没有疑问,他是真心的。」

  骆莉雅又是轻叹,望著窗外飞逝的景物,一颗心已飞向欲前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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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驶进梅迪尼庄园时,晚霞的颜色褪得极淡了,天边灰苍苍的,托斯卡尼的冬夜正准备在点点雪花下降临。

  庄园里的人见到她似乎很兴奋,忙著跟她打招呼,然而有些人,骆莉雅甚至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义大利式的热情,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以为马上就要和费斯见面,她心跳得好快,竟有些不知所措,但老艾尔却告诉她,他不在大屋这边,已经在庄园东区的酿酒厂里窝了三天三夜。

  她牙一咬,不知他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醉死?

  在艾尔帮她安排的套房中梢作梳洗,她将发髻解开,然后换上轻便的衣服。下楼来时,老艾尔等候在楼梯旁,温和地问──

  「小姐要不要先用晚餐?」

  她摇了摇头,一点食欲也没有,鼓起勇气问──

  「我想过去酿酒厂那边……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去?」

  老艾尔一笑。「车子已经在门外了,小姐随时可以过去。」

  所谓的车子,就是高尔夫球场上常用的代步车,梅迪尼庄园占地广大,大屋位在前方中央,上次费斯带她逛了东边的田园,也是乘坐代步车。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橄榄园旁的山坡,坡上覆盖著薄薄雪花,不远处的坡顶,在幽暗穹苍笼罩下,那幢古老的建筑立在上头,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替她开车的十五岁少年是老艾尔的孙子,车子直驶到酿酒厂门口,他回头冲著她笑,露出两个深刻的酒窝,用手指了指里边。

  「哥勃七呀。」她用义语道谢,有些忐忑地跨下车子,回头又看了看少年,他还是冲著她笑,对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以兹鼓励,让她忍不住也笑了。

  深吸了口气走进这栋古老的酿酒厂中,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水果香,这时已近夜晚,厂中安安静静的没瞧见什么人,好几盏明黄的灯从好高的木造天顶上垂吊下来,将两旁巨大的木桶镶上温暖的光芒。

  她惊奇地张望著,沿著木桶的摆放往里边走去,接著听到模糊的声响,不太能分辨那是什么东西,她往前再走,转了一个弯,就看见费斯站在约莫两层楼高的木桶边,手里握著一根木制工具,正努力地在桶子里推动著。

  他听见脚步声,头抬也没抬,只迅速地丢出一串义语,似乎以为来的是酿酒厂里的师傅。

  「艾尔说,你三天三夜都待在这里,就是为了你的葡萄酒吗?」骆莉雅故作轻松地开口,柔软的音色彷佛要融进一室的昏黄中,也带醉意。

  费斯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

  他像尊石膏像挺立著,居高临下地看著她,纤细的人儿在地上拖出淡淡的影子,她对著他笑,五官罩上朦胧。

  不,他不要那份朦胧,那种美丽的不真实感让他害怕,但,他能不能抓牢她?

  「你怎么来这──哇啊──」跨下木梯的动作太大,他脚下的梯子忽然歪向一边。

  「啊!」

  骆莉雅也跟著惊呼,双手捂住嘴巴,眼睁睁看著他摔进大木桶里,「咚」地一响,好几滴紫色汁液飞溅出来。

  「费斯?!」管他三七二十一,她连忙架好木梯,踢开带跟的鞋子,七手八脚地往上爬。

  「费斯──」她焦急又唤,终於爬到木桶边缘,就见那男人跌坐在八分满的紫葡萄上,浅色的衬衫和长裤被葡萄汁染得东一块、西一块,头发凌乱不已,一张脸也溅得都是紫色点点。

  他傻傻地看著攀在木桶边缘的她,两颗眼珠真像那些深紫葡萄。见他没事,骆莉雅心一弛,不禁笑了出来──

  「我以为这里头全是酒,你把自己醉死在里边了。」

  那好看的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他的大脑有些不管用,好半晌才艰涩地挤出声音──

  「酿好的酒和正在酿的酒都放在地下室里,那里的温度做过调整,才能酿出梅迪尼酒特有的风味,这些是最后一批采收下来的葡萄,要把它们均匀的推平,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停!Stop!他在干什么?怎么又跟她说起这些无聊的事?他懊恼地皱起眉峰,对自己生气。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骆莉雅下意识踮高脚尖。

  「你不想听的。」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听?」她不以为然地嚷著,木梯忽然动了动,吓了她一大跳。

  刚才心里挂念他,一古脑儿往上冲,没时间害怕;现在往下偷瞄了眼,这才发现木桶比她想像中还要高大,双脚竟有些发软。

  「费斯,我、我──哇──」不看不怕,越想越惊,总觉得那梯子就要散了。

  她尖叫著,身体才往后倾斜,就被一双强壮的臂膀拉进木桶里,他压在她身上,底下的葡萄串承受著两人的重量,渗出更多汁液。

  骆莉雅双手抱在他腰上,微微喘气,好近、好近地端详著他的脸庞,原就削瘦的双颊捺得更深,布满点点胡碴,她又在那对眼底看见狼狈的热情。

  唉,她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热情已燃起她母性的本能,想抚平他眉心的纹路,想揽住他那头乱糟槽的发,给予他温柔的安慰。

  移动小手,她试探性地触摸他粗糙的面颊,他偏过头来主动贴近她的掌心,半合著眼眸,喉中发出沙哑的叹息。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过要带我参观你的酿酒厂,你不邀请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他睁开眼,紧紧盯著她俏皮的模样,大手拂开她的秀发,却把好几滴葡萄汁留在她白额上,心在激荡,唇已经凑了过去,情不自禁地为她舔舐。

  「你?唉……这些葡萄被我们压出汁来了,还能酿酒吗?」当男人的唇离开她的额头时,骆莉雅问著,双颊两团红,透著葡萄香。

  他一怔,思索地扬眉。「葡萄本来就要压汁的。」

  她也跟著扬眉,手指卷著他淡色的鬓毛,这动作十分亲匿,让他的心不由得又连跳三大下,撞得肋骨发痛,然后脑中胡乱想著──

  是不是自己真的醉了,现在就在梦乡里?要不,她为什么来到他的身边?

  「艾尔说你三天都没回大屋,你是不是这三天都没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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