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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有三怕,一怕官兵、二怕鬼,三嘛!就怕失风被逮,他的眼神凌厉得叫人不逃不行。

  「没有自知之明的阶下囚妄想盗取我之物,还把牢房当妳的绣阁自在出入,妳说我该不该断妳手脚、取妳内腑,以蛇鼠撕咬妳腐烂的身体?」

  「吓!你……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贼少了四肢还算是个贼吗?

  冷抽了口气的罗竹衣整个背贴上铁栏,爱笑的双眼已经笑不出来,唇畔轻颤低视他腰问的银带,蠢动的贼性有些按捺不住。

  遭受威胁的境遇时常八九,家有三姊她想坐大也很难,即使她们对她爱护有加、嘘寒问暖,但一有过失便万夫所指,每个人都会责上两句。

  尤其是袖里藏针的大姊更精专此道,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媚笑,语柔声娇地好似荷瓣上的清露般易碎,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恶意。

  但那酥到骨子里的寒意不伤身也伤心,字字如针扎入心窝,她就是打小被她吓大的,胆子不磨大都很难。

  「为何我眼中看不到妳的惧怕,只有一闪而过的狡色。」也许他该佩服她临死不惧的勇气。

  瞧着她脸上娇憨发怔的神色,视人命如草菅的拓拔刚突然不想杀她,连亲信都对他怀有三分惧意,她的无畏倒成了异数。

  「狡色?!」她诧异的抚抚自己突变的脸色。「你看错了吧!我又不是狡猾成性,拿阴险狡诈当茶点的大姊……」

  「大姊?」原来她还有同伙。

  「不不不,不是啦!我是说我们一家都是好人,从不做奸淫掳掠等恶事,家世清白、门风可鉴,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绝无半丝阴狡心机。」

  哎呀!他的语调和大姊好像,让她差点泄了口风,招供自己是个贼,而且是中原武林闻名遐迩的四君子之一。

  眼皮直跳的罗竹衣心慌不安,退无可退地紧贴冰冷的铁栏,心想从他手底下脱逃的机会有几成,他让人由心底感到一阵慌乱。

  尤其是那双盯得人心头发毛的黑瞳……咦?黑瞳?!

  她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般圆睁双眸,朱唇微掀十分惊讶,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儿全抛诸脑后。

  「你骗人,你的眼睛怎么不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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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骗吗?

  红眼发白的恶鬼相并非与生俱来,在他十七岁以前仍与常人无异,乌丝如墨结冠于顶,双眉飞横英气凛然,以一把软剑行走江湖取人性命。

  他以为那就是他的宿命,为抚养他成人的义父效力是为人子之责,不曾有过怨言地如一只棋子任其摆布,以为终其一生便这么过下去。

  但是「他」的出现告诉了他一件事,一切他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全是谎言,毫无破绽的假相蒙骗了他七年有余。

  那份怒、那份怨如钱塘江的波涛扬起千丈高,入海生浪飞扬千里,一泻无边直至海角天涯,沉没于太阳落下的深冷海底。

  望着自己一头白发飘散,彷佛胸中的气血翻搅至咽喉,腥甜的气味久久不散地留存唇沫之间……

  「把妳的手拿开。」

  一只嫩如青葱的小手悄然收回,有点懊恼的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甘心贼相败露功败垂成,没把人家的宝贝拿到手。

  「不要让我看见妳动我的任何东西,阴风堡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我。」是他用命,以及满头白发换来的。

  「小气。」碰碰都不成。

  「妳说什么?」她还敢有意见。

  「没什么、没什么,气候变化大,早晚温差不定,堡主大哥你要多加衣免得着凉,小妹竹衣怕你受了风寒一病不起。」耳朵真尖,她远远离了三个身长他还听得见她的嘀咕。

  她一向口甜如蜜专说好听话,甜入别人的心坎里,即使冷硬如铁的拓拔刚也不免心暖了一下,有意无意地多瞧她一眼而未动怒。

  拓拔是西夏的国姓,西夏人为魏拓拔氏之后,国则赫连氏之旧地,景宗拓拔元吴称帝于末仁宗宝元元年,后改国姓为李,直至今日的桓宗李纯佑。

  「妳要自称奴婢,不可多言,还有我不是妳大哥,要恭敬谦卑的唤我一声堡主。」这点冷对他来说不足为意。

  难伺候的家伙,她暗忖。「堡主哥哥你小心点走路,要不要奴婢小妹扶你一把?有病要医不能拖,拖久成痼就不好治了。」

  「妳哪只眼睛看见我有病?」真让她近身搀扶,腰间的软剑定会不翼而飞。

  在见识过眼前的金樽平空消失后,他不会轻待她那一手本事。

  「两眼喽!」她比比两颗发亮的眼珠子,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一身宝贝。

  「两眼?」她倒是闷得慌,没给她事做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瞧你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这是病因之一,眸色忽红忽黑此乃病灶,脾性阴晴不定是肝火上升,动不动就脸色阴沉实属体寒,半天不吭一声是神智方面出了问题。」

  她顿了顿,「你瞧你又是肝火又是体寒的两相夹攻,铁打的身子也会拖成软泥,水火本就不容,在身体里作怪哪有不病之理,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妳说完了没,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喉?」他很怀疑自个儿为什么会找个麻烦在身边烦人。

  面色深峻的拓拔刚拭着一把收藏多年的青锋好剑,生性冷残的他以收集世上名剑为乐趣,藏剑居收放了上百把上等利器。

  嗜杀成性的他头一回破例没杀了敢当面冒犯他的罗竹衣,反而一反常性地容忍她的造次和娇气,命其为婢以供使唤。

  既然关不住她就亲自盯牢她,不信她还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出什么把戏。

  「好呀!好呀!堡主大哥的盛情难却,小妹婢子却之不恭……」啊!茶壶怎么长脚飞了,她不过想喝口茶而已。

  「妳叫我什么?」拓拔刚的掌心向外,一只景德紫壶飘在半空中。

  「堡主大哥呀!」他好诈喔!有茶不给人止渴还故意吊胃口。

  炫耀呀!武功高也用不着招摇现宝,她自知在武学这方面技不如人,她满心不满的偷偷一瞋,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

  「妳知道自己是何等身份吗?胆敢以下犯上自抬身价。」剑锋一晃直指她眉心,动辄要了她的性命。

  不知是真笨还是装傻的罗竹衣憨笑的移开他的剑。「火气不要这么大嘛!刚说你肝火旺,现在又冒气了,你伤了身子我不忍呀!」

  「妳不忍?」嘴角一扬,他笑得有几分邪气。

  「是呀!你家大业大还藏着一屋子宝,要是你一时气不过,气血逆流断了气,我怎好忍心趁机发死人财来搜括一空……」

  「搜括一空?」看来是他误会了。

  他的声音一转森冷,牙露阴芒。

  「呃!口误、口误,说得太快了,是怕你死后不安宁还得防着一票强盗来瓜分你的宝物,小妹看了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啦!」就算要来闯空门也不能预先告知,

  有违行规。

  不过那把精巧的鱼肠剑大姊一定中意,想尽办法也要偷到手,她最喜欢暗里藏剑好伤人。

  头一次离家月余未与家人联系,这会儿倒有些想家,不知道那几排丧魂竹是否安好,花开叶绿好荫凉,没给阿牛添困扰。

  大姊的冷语训人,二姊的生人勿近,三姊的爱整人和任性都清晰得如同昨日,害她想着想着就鼻酸,巴不得窝在她们跟前当爱撒娇的小妹。

  唉!她还是依赖成性的小娃儿,难怪大姊老是不放心她一人行走江湖,三申五令不准她私自行动,除非有她的允许。

  罗竹衣说得幽怨地托着腮,眼巴巴的瞧着近在眼前却构不着的茶水。

  「妳希望我早点死好获得解脱是吧!」开口闭口要他命不长,其心可议。

  她先是点头又连忙摇摇螓首。「小妹就怕不能折寿为你延年益寿,让你与龟鹤同寿,怎么可能心肠恶毒地咒你一命归阴呢?你千万不要想得太多曲解小妹的一片真心。」

  「真心?」眼神飘得极远的拓拔刚讽笑的一嗤。「世人真有心吗?我倒是没见过。」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愿为他而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相伴一生,即使有难亦挺身而出,一死以求恩义全,不负红粉恩。

  可是一转身却尽毁诺言,一面临生死大关呼天抢地,口中的恩爱顿成水月镜花,稍一拨弄即灯灭,化为失温的灰烬。

  他不相信世上有真心的存在,极目所见的阴风堡皆为他所为,他可以任意取一条人命而毫无愧疚,让每一个人都怕他,视他为泯灭人性的大魔头。

  没有人不怕他,一听阴风堡三个字全都闭门守户不敢在街上走动,深恐他一个不快取人首级为乐,生饮人血当是龙血酒。

  他们都怕他,怕他的狂性大作,怕他的阴残无情,怕他的虐杀无道,怕他的魔掌不知几时会伸向他们……

  不,有个人不怕他。

  视线一低落在娉婷的身影上,那抹连自保都成问题的小白点着实令人惊奇,她脸上的笑意无时无刻的展露,彷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童稚黄儿,没什么事能摘掉她看似真诚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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