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儿?!
且这般牵拉她的手!
「少爷!」他二世莫要有断袖之癖才好。「我这是为『赏』办事,值不得您称赞。」挣脱了手。
「抵卖身期一个月是吧?喜多儿一点都不肯吃亏。」
又是「喜多儿」,要她哭笑不得。
「少爷,您别叫我什么『喜多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姑娘呢。」
「怎么会呢!」秦游方俯近,试探的望望她,道:「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妳--」故意停顿一下,别有意味。「妳的聪明机敏、足智多谋呢?」
「少爷过奖了--」
「别叫我什么少爷了。妳出身文士之家,原与我相当,就叫我声『秦大哥』好了,我就直呼妳『喜多』。」
「这怎么行!我毕竟是下人,礼不可僭。」
好句「礼不可僭」!
她江喜多起码僭越了十条八条礼法,还大言不惭跟他说礼法!
他噙着笑,也不说话,只是斜眸睇着她。
若是他正眼瞧也便罢,他偏不,似乎存心的拿眼角瞅她,彷是有何意味,透着股暧昧。
瞧得江喜多透不过气。
「少爷,您跟我拉关系也无用,该抵消一个月就一个月。」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呃?」
秦游方愣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他为了啥那么开心,竟笑得泪都溢出来,笑得全身都在震荡似。
从她「潜进」秦府以来,江喜多从未见过秦游方笑得如此开怀,孩童似的敞开心的笑颜。
那张俊颜,因为颊颚的牵动,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别有般魅人的神气;双眸沾染了笑意,满得溢出来,一靠近便被淹没。
她呆一下。
那一下全然不提防。
「哈哈!喜多,没想到妳如此风趣、讨人喜爱!」他拍拍她,目光一瞅,瞅进她眸子里。
「唉!」又是一眼,神色不无可惜。「妳这般讨人喜欢,若是名女子就好。」
俯低脸,窥探她的表情。
江喜多心猛跳一下,一时没能提防住,不自在的转开脸。
「妳说是吧?喜多。」他又挨近。
「当然不是!少爷,您今日开心得过,莫要开始胡言乱语。」
他字字试探,句句撩虚实。她不明他用意,索性来个装聋作哑。
就让她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吧。
他该当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承认。
承认她江喜多是个「她」。
承认她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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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们最重视的秦家风水一事,草率马虎不得。江喜多要秦游方打探好城中有名望的堪舆师。兹事体大,秦游方不敢怠慢,惟江喜多的话是从。
「妳差我跑腿办了这么多事,这期限可要回扣半月。」他讨价还价。
江喜多大眼一瞪,似笑非笑,说道:
「大少爷,你也不是不晓得老太爷们多重视此事,我没趁火打劫已经不错了,大少爷你还跟我讲价。」
也不再恭恭敬敬的称「您」了,把底下那颗多余的心收回去。
可收了这颗心,同时也暴露了这颗心。
「是,是,是小人我错了,我不该如此不识时务。」秦游方煞有其事的鞠躬认错,一边又抬眼偷觑江喜多。
「拜托!大少爷,这要叫人瞧见了,岂不给我添麻烦!」嘴巴这么说,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谁敢?秦家大少爷都朝妳弯腰鞠躬,谁还有那胆子?」
口气已带几分戏谑。江喜多横他一眼,不自觉泄出一丝女儿娇态。
「大少爷,这事马虎不得。」她正色说道:「事关秦家富贵,可不能当它是儿戏。」
真是!秦府兴,秦府败,关她江喜多何事?她何必如此多事,为秦府尽心又尽力!
天要亡秦,要助程江祝三家分晋,她合该远远站开,袖手旁观才是。
「这自然不是儿戏。」秦游方亦正色道:「可我相信妳,我相信妳一定会圆满解决此事。喜多,秦氏的兴荣都靠妳了。」
「这我怎敢当!」太沉重了,怕不将她压垮。
「妳不敢当谁敢当?」
还说女流之辈能成什么大事!如今,他是真的被她折服。
她一个江喜多,实抵得过他三个秦游方。
凭她一女子潜闯秦家山场,那胆识--就算是鲁莽,哪家女儿敢如此的「胆大妄为」?
「大少爷,你可别忘了,你是主,我是仆,这秦家的重责大任怎能叫我担!」江喜多不以为然的摇头,不愿去揣测秦游方话里也许藏有的弦外之音。
「因为妳有此本事呀。瞧,我不是被妳收服得服服贴贴的!」秦游方嘻皮笑脸的,一语又双关。
江喜多又横他一眼。置若罔闻。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她催促。
秦游方收起嘻皮笑脸,点了点头,安分的跟在江喜多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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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们请来的两名堪舆师各站在西山头被伐工倒树、砍辟出的秃地头东西两点,脸色凝重,不发一语,低头默思着什么。时而蹙头,时而颦眉,时而摇头。
然后,两人更爬上一处凸出的山坡,又是各据东西两点,各朝东、北、西、南方向观望。
「怎么样?大师。」老太爷们在壮丁搀扶下颤巍巍的挣扎着跟着爬上凸坡。
事关秦家龙脉,尽管山路巅簸险阻,太爷们拼着老命硬是跟上山头。
秦游方拉了江喜多也跟了上去。
「龙脉从腰被截断,体破气散,这……难矣!」东大师摇头。
「伤了龙脉,底气已泄,福气难以聚集。唉!」西大师晃脑。
「难道没有什么可补救的方法吗?」二太爷急忙问道,不忘狠狠斥责了秦游方一眼。
秦游方似有所愧的低下头。
东西大师左脚坐方,右脚画圆,朝龙首方向望了一会,而后又朝龙尾方向凝目片刻。
「奇矣!」忽然,东大师狭细的眼瞳一缩,面露奇色。
「怎么了?大师,是否有什么解决之道?」五太爷紧张的追问。
「难道……哎!天意!天意!」西大师与东大师互望一眼,也面露奇色。
三位太爷紧张得一颗心都悬到喉咙口。
「真是天意!」东大师惊叹一声,睑露喜色。「恭喜太爷们!贺喜太爷们!」
「是啊!恭喜了,各位太爷!」西大师也点头微笑。
「真的有法子可补救了?」太爷们兴奋的嚷叫出来。
「没错!」东大师捻捻唇边的短髭,有意的望望秦游方。「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大少爷。」
「咦?」太爷们不解。
东大师微微一笑,说道:
「本来,龙脉腰伤,底气已泄,福气再难汇聚。可大少爷与我等提及『养气护脉』,经我仔细堪察,不失为可行之道。」
「没错!」西大师颔首表示同意。「养气护脉也是唯一可行之道。没想到大少爷对堪舆之术也有所研究。」对秦游方投去赞许的一瞥。
「哪里!是大师高明,才能找出弥补之道。」秦游方不敢居功。
有功的是江喜多的识见计策及百两纹银。
「大师,那该如何做呢?」三太爷等不及。
东大师点点头,手指向东山头,说道:
「三太爷,您瞧见没?这龙尾朝东,一直往东山头的方向扫去,龙脉腰伤,是以龙气也不断的朝东山头流泄而去。要防气散,就要防止这般龙气再宣泄外流。我仔细堪察,东西山头有如两兽对峙;两虎相争,则必有一败,惟有在两山头间形成屏障,才能弭平这般对峙之势,阻止龙气流泄。」
「东师所言极是。」西大师附和,「『养气护脉』,在两山头之间密植林木,有助灵气汇聚,养护龙脉。此外,于来龙、风水两山栽植竹木,也有助防止福气泄流。不过,切记,只许长养,不可砍伐,万万不可再动这西山头一草一木,以免又伤龙脉。」
「是!是!太好了!太好了!」老太爷们点头如捣蒜,喜难自禁,不断喃喃着「太好了」。
悬吊多日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来。瞥及秦游方,责备道:「幸亏有大师在,总算有惊无险。好在你也尽了心,算是功过相抵。此后不许再如此莽撞行事!」
「是,太爷。」
秦游方虽说闯了这场祸,说到底,他也将功赎罪。太爷们责备归责备,事情已解决,口气不再那么严厉。
「大师,」老太爷忙延请大师回府。「今日多亏大师相肋,我已命人备了桌酒席,请大师随我等回府。」
「多谢太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大师!」秦游方对东西投去一眼。
「哪里。」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
太爷们伴着大师下坡,坡上只剩秦游方与江喜多。
「妳好生安静。」秦游方侧脸睇她。
「这哪有我出声的份!」江喜多轻笑起来。
登高望远,眼目所及,无限江山,整个徽州城彷如皆在脚下。
山影悬延,熏风吹拂树巅,一波一波起伏如那江浪。
山峦一重又一重,山远天高,却又又近又低得彷似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