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我跑不远的,去去就来,你还是去办事正经。」
「妳得随我一起才行。」
哎哎!「随身小厮」也得「随身」到寸步不离才成吗?
「好吧。」她妥协。「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回来。」
想也知道她哪真是上茅房。秦游方下放心,末了还是只得随她。
江喜多偷空草写了张简笺,找着小丫鬟小翠,请她照上回送到茶铺去。
尽管替秦游方出了那么些主意,可她终究是江家女儿,而且还是秦府的对头商之一。
唉唉!
她的心说不出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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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碎月楼」新近从京城有名的「太白居」挖了一位名厨,秦游方立刻拉了江喜多前去捧场。
「来,尝尝这道『碎花鸡』,这可是掌厨的拿手好菜,远近驰名。」
殷勤的夹了一块切雕如花的鸡肉,送到江喜多嘴边,也不怕人侧目。
「主仆」俩同据一张桌台,凭窗而坐,不仅「同茶而茗」,「同饭而食」,甚至「同壶而饮」,只差没「同杯而干」了。
「我自己来!」江喜多连忙阻挡他的殷勤,举筷夹了块肉。
「唉!一番盛情付沟渠。」秦游方装模作样慨叹起来。
这多日,进进出出,里里外外,他都紧带着江喜多。编藉出各种名目,就望与佳人两人独处。
或试探,或旁敲侧击,他存心纠缠不清。或回避,或装聋作哑,她有意疏离关系。
他便真真假假;她就虚虚实实。
「好歹妳称呼我一声『少爷』,合该敬我一杯是也不是?」
哟,端起大少的派头了。
「是,是。」江喜多睇他一眼,唇一抿,似笑又非笑。
她温顺的替他斟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举起酒杯送到唇边,红唇轻含着杯沿,轻啜一口。
「就这样?」他不满意。
可也不为难她,唇角一勾,一点不怀好意,取过她喝过的酒杯,就她唇齿沾过之处,将剩下的酒一仰而尽。
「你--」江喜多惊住。
如此不避讳!
他是故意的吧?
存心叫她难为情!
「这才叫『同杯而饮』!」秦游方咧嘴一笑。「喜多,妳该晓得,我没真将妳当作仆从看待。怎么会呢,妳是不一样的。」
有时江喜多或有疑惑,她是否泄露了什么,引得秦游方这等怪异举动。可听他这些话,又不像真看穿了什么,倒像惜才的原因多些。
「来,」秦游方将自己那杯酒喝了半杯,然后递给江喜多。「轮到妳了!」
他笑嘻嘻的,不像有什么算计。
江喜多迟疑片刻,正寻思该如何推辞,秦游方道:
「妳可别寻什么借口推辞,我们『主仆』俩,如此同杯而饮,同桌而食,甚至同室而居,才亲热--不,不,我说错了,不是『主仆』是『兄弟』俩才是。」
「这我怎么敢当。」她怀疑秦游方是否醉酒,胡言乱语一通。
「敢不敢,妳都当一当。把酒喝了吧,嗯?」一声暧味低问,将酒送得更近,到她唇边,像是要喂她。
「我自己来!」她被逼得只好接过酒,硬着头皮将秦游方喝剩的酒一仰而尽。
酒甜微辛,滋味扑鼻。
她忍不住转开脸,揩拭唇角,不意撞到两道晶亮的眸光。隔着两三张桌台,江来喜妙目圆睁,似笑非笑睇着她。
江喜多大吃一惊,蓦地脸红起来。
「我去醒醒睑!」不由分说丢下秦游方。
「等等!喜--」
「这不是游方兄吗?」秦游方要追,被一位熟识绊住。
江来喜不动声色跟了出去。
「喜多。」追上江喜多。
江喜多心虚的止住脚步,半晌才回过身。
「干么见了我就跑?心虚什么?」来喜故意激她。
「少胡说!妳怎么会在这里?」江喜多白白她。
「我才要问妳呢。妳怎么会与秦大少在一起?」
「妳忘了我在秦府『当差』?」
「妳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喜多,妳与秦大少究竟有什么『纠葛』?」
「别胡说,我跟他能有什么纠葛!」
「是吗?」来喜平静的望她两眼。「要是没纠葛,妳怎竟与他同饮一杯酒?别告诉我我瞧差错了。」
「这--」江喜多语塞,脸色羞红起来。「这是意外!」她无力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来喜摇摇头。那情景多暧昧,多少半推半就的情愿。
「妳是不是喜欢上秦大少了?喜多。」这阵子,城里百姓津津乐道秦府大少的「足智多谋」。来喜心里有数,没喜多这个「师爷」出主意,凭他二世能成什么气候。
「算妳有良心,帮秦大少出主意时,还记得通知家里一声。我已经说服爹捐资兴学,出钱修方志。。」来喜笑睇着喜多。
江喜多李透红如熟柿,辩道:「妳别胡说,来喜,我怎么可能喜--喜--」她顿一下,咽了咽口水。「我是不得已的。」
将签下卖身契的事一一说明。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来喜摇摇头。「可若真要脱身,也不难。难不成他秦大少真能上我们府里搜人不可?就算如此,他要搜出妳,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没错。
开始或没能想得仔细,还有理由道是被逼就范,可想深些,若她真想脱身,怎可能想不出任何办法?
道是有顾虑,恐怕八成八是她心甘情愿的被束缚吧?
「喜多,」来喜正色道:「莫怪我多嘴,可女子首重名节,妳这般再待在秦府有弊无利。听我一句劝,夜长梦多,若是有个万一,到底麻烦。娘一直盼着妳回去,妳还是尽早脱身,别再眷恋。」
淡淡一句「眷恋」,说得江喜多脸又是一阵羞红。
「倘若妳真的喜欢秦少爷,让爹找人说媒--」
「这怎么行!」江喜多立刻反对。羞煞人!
「这又有什么可羞?我与天俊哥,还不是我先主动向爹开口。」
「这情况不同。妳千万别乱出主意,来喜。」江喜多郑重叮咛。
「妳不要我管,我就不管。不过,喜多,以妳现在身分继续留在秦府多尴尬,风险也多,还是听我的话,尽早脱身。明白吗?」
「我明白。妳转告爹娘,请他们别担忧,我一切都好。」
「我省得。妳自己也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秦游方急急追出酒楼来,东张西望寻视江喜多身影。
「别忘了我说的。」江喜多又叮咛一声,才若无其事往前走去。
「喜多!」秦游方终于搜着江喜多,急步赶上前。
他怀疑的盯盯江来喜离去的背影,问道:「那位姑娘是谁?」
「哪位?」江喜多一脸茫茫然。
算了!追上她就好。他没心思深究。
「妳怎么说走就走!下次不许妳再丢下我先走!」惊了他一身冷汗,偏又被相交绊住。
「我只是出来醒醒酒。」
「不到三杯酒就醉了?」
「我本不擅饮酒。」
秦游方仔细瞧瞧她。她脸色酡红,两腮生艳,眸子益发的水汪,似真有几分醉态。
虽然她一身男子装束,此时却处处流露出女儿媚与娇。
想起「紫云斋」程老板说她一身窈窕婀娜身姿,他还险险将她出让给程老板。
好险!
他拍拍心口,忍不住一阵惊悸。
「走,跟我来。」他忙挽住江喜多。
「去哪?」动手动脚的,让人瞧见了,多怪异。
她不动声色挣开手。
「找个地方『醒酒』,老待在城里头多没意思。」
处处需碍着别人的目光、防着他人的侧目,让他想牵牵她的柔荑都阻碍重重。
他合该有些行动。
事情不能顺其自然光等下去。
「无为而治」到底不是个好法子。
第八章
「欸,你听说了没?」
「什么?」
「秦府二世爷呀。」
「秦二世?怎么了?」
「他捐资兴学堂,又出钱刻书藏书、修方志,还延聘文士讲学呢。」
「原来是这回事!秦大爷在世时,十分好儒道,到了二世,我还以为他不学无术,空有其表,真没想到,真教人意外。」
「是呀!还听说『棚民』出乱子、与朱府的纠纷,都是二世爷想法子解决的。」
「听说朱大爷付了整整多出一倍的银钱买下刘大一家呢,没想到二世爷手段这么厉害,过去太小瞧他了。」
「没错。不过,我听说这些原来都是有高人指点。最近二世身边冒出了个『师爷』,可说是形影不离,听说他们同室而居,还同饮一杯酒呢。」
说到最后,嗓音带了几分暧昧,神秘兮兮的。
茶档人来人往,一堆人七嘴八舌,脸上挂着暧昧的表情,东府长西府短的,兴味十足的说论秦府大事小事。
「可我听说秦府夫人看中了姚府千金,派人说了亲,还合了八字。」
「就是呀。秦、姚两府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说不成哪日就下聘了。」
「不会吧?酒楼里有人亲眼所见,秦二世爷与那随从可说是如胶似漆,还喂他吃饭呢。」
「是啊,我也听说那名公子在酒楼外与一名姑娘说了两句话,二世爷就追了出去,妒火上身,将那名姑娘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