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手,摸上他的下巴。
王筠云睁著又大又亮的眼睛,张望心上人,小心翼翼,抚著他布著新生胡髭的下巴。指尖温软,有些笨拙,但亲密的碰触,碰乱他的心。
这会儿,当筠云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望著韩德纶,他的心变得异常敏感,非常柔软。他感觉自己要融化在那含泪的目光中了,他的心仿彿过了电,身体酥麻麻,皮肤暖洋洋。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俘虏了韩德纶。很想再吻她,好想好想!但上一次的吻,如果是一时冲动,那这次呢?
他按捺住内心的骚动,嗓音低哑地问:“干么喝这么醉?”
筠云著迷地望著他,指尖描绘著他的下巴。“没有人比你好。她笨蛋吗?你这么好……”怎么可能有了德纶哥还跟别的人交往?真不公平,她只要德纶哥一个人哪!
他眼睛一暗,抓住她的手,覆在左脸上,感觉著柔嫩温暖的手掌。心,震荡著。
“是不是很难过?那现在……愿意跟我去流浪了?”
“别傻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流浪的。”他拍拍她的脸。“你喝醉了。”
“因为我难过……”她笑著,泪滑落脸庞。
“为什么难过?”他明知故问。
“因为太喜欢你,这样很痛苦。”筠云别开脸,盯著墙。
电梯门打开,德纶抱著筠云,没走出去。他听筠云哽咽著说--
“我要搬走,我决定了。”
“为什么?”他僵住身子,胸腔绷紧。
“以前只要看见你就很幸福,现在看到你却很痛苦。”尤其今天当他吻了她后,他说的那句“对不起”,将她的心敲碎了。她必须面对现实,他就是不爱她。今日她发现,这份爱已令她太耽溺了,她渴望解脱、自由……
韩德纶的眼睛瞬间暗了。抱著这柔软身体,像抱著一份珍贵礼物,这礼物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乱如麻,感到迷惘,觉得自己好似在梦里。他的胸腔发热,双脚浮浮,像置身世界之外,在另一个时空。他站定在这,犹豫下一步往哪走,他是不是喝醉,所以才会迷惘?
筠云说:“到了,还不放我下来?”
放她下来?
韩德纶望向镜子,看见自己抱著筠云。她驯服地偎著他身体,发楷散在他身上。
他不想伤害她,他不喜欢她哭。
“筠云……”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迷惑,仰望著他。
“对不起。”
她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泪凶猛。“没关系……”怪她没本事让他爱她。
“对不起……”
她吼:“我说没关系!放我下来!”
他更用力地抱她。“对不起,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好……”
她愣住,望著他。
他低头,正在笑,看著她,那眼色好温柔。
难道?她双目重新亮起。傻傻瞪著他,深恐只是错觉。
“不要搬。”
“为什么?”
“想要你留下来。”
“为什么?”
“想要你陪我。”
“为什么?”
韩德纶说不下去了,眼睛望向他处。他无力又心虚地笑,那笑容竞有点傻气他喉咙发紧,身体热烫,他看见镜里的自己,没见自己的脸那么红过。
筠云也笑,埋进他胸膛,脸贴著他心窝。
好热……他的体温好热!
她觉得,自己快被这甜蜜融掉了。
第七章
回到韩德纶住处,他将筠云放在沙发上,进浴室揉了一条毛巾。
“头晕不晕?”韩德纶帮她擦脸又帮她擦手。
筠云笑著摇摇头,闭上眼休息,可是大脑不住地想著,她还想问哪,她想听见更肯定的答案。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要她别搬走,要她留下,那庆,是不是代表他愿意接受她?
筠云转过头,看著坐在沙发旁的韩德纶。
“跟我恋爱吧,我永远不会变心,不会让你伤心。”
听见她的话,韩德纶笑了。“可是,如果我爱上王筠云,我猜我一定常常伤心。”他对她眨眨眼。“因为王筠云想当花的小孩,老是想著去流浪,王筠云怎么可能安分地当谁的女朋友,是不是?”
“是这样?我是这样吗?”筠云眯著眼想著。
韩德纶拨开覆在她额头的发,很温柔地说:“是这样啊,你喜欢新鲜感,又爱自由,怎么可能让谁困住?”这是他对筠云的看法。他了解这丫头,常一时兴起就做疯狂事,讲话不负责,太情绪化,爱她?他可以吗?他们可以吗?这么不同的两个人哪!
他犹豫著。“我很无趣,适合你吗?跟我生活,也许你会闷。”他值得筠云的爱吗?如果他那么好,书亭怎么还会跟别的男人交往?
不打算爱她吗?还是不行吗?筠云颓丧。
他讲得有道理,他是律师,她不知道怎么说服一个律师,她没有好口才,一向又表现不好,让人没安全感,怪谁呢?
“你说的也是没错啦……”筠云垂眼,很无助地。“我承认我爱到处跑,我承认我没有责任感,可是在法国时,我呢……我是因为很想你才回来的,你知道吗?”
韩德纶凝住目光,他感动著。
“当时巴黎影展,我看见纪念表,看见表中央的‘HAPPY?’,忽然我觉得我下快乐,因为我很久没看到你了……我买了那支表就回来了,我很好奇……”她直视他眼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还是很快乐吗?”
快乐吗?
他忙著国考,忙著当上律师,忙很多事,几乎忙到忘了王筠云这个小女孩,没想到这么爱自由的家伙却一直惦记他。
韩德纶感觉有什么嚼著心,痒痒刺刺的。原来那支表藏有这些心思,当日他婉拒这份礼物,她有多伤心?
“你不能试著爱我吗?你试试看……”筠云哽咽。
“那会伤害你。”感情怎能试试看?一旦开始,不是两败俱伤就是白头偕老,没毫发无伤的,没法只是试试看,然后全身而退。
筠云凑身,吻了他。
韩德纶怔住,没回应。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庞湿了,是她的眼泪。
筠云退后,低头,苦笑。“果然不行……”果然,今天在电梯他吻她,只是为了报复另一个女人。
韩德纶定定望著她,觉得她头发乱乱眼眶红红好可怜,觉得她低头鼻头红红的奸可怜,还觉得她这样真诚地告白却没被接受奸可怜,更觉得这小家伙窝在他的黑沙发,看起来除了可怜之外还可爱,除了可爱之外还无助,除了无助之外还很窝心。
好安静,他们都不说话了,气氛尴尬著。
“卡促是义大利脏话。”韩德纶的心乱糟糟地。
“嘿……你又知道了。”她吐吐舌。
他揉揉她的头。“女孩子怎么可以骂粗话?”
“又没人听得懂。”筠云往后一躺,懒在沙发上,叹口气,侧著脸瞧他。“下次学希腊话,用希腊话骂你,你总不可能连希腊话都懂吧?”
既然他转移话题不肯面对她的感情,她也配合地不再穷追猛打。唉,算啦,勉强下了。筠云苦笑,感到悲哀。
韩德纶忽然讲了一句希腊话。
筠云惊讶:“什么?希腊话吗?你也会?!什么意思?是粗话?”
“不是粗话。”
“那是什么?”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低声道:“意思是……漂亮可爱的。”
筠云是漂亮可爱的,尤其是今晚。筠云是热情窝心的,尤其是今晚。
筠云是以为很远但原来很近的,是以为下行但结果让他好意外的,意外的温暖……他欣喜著。
韩德纶下了决定,人生总要冒险一次,也许筠云就是他的大冒险。他靠过来,脸靠近她的脸,又对筠云说了一次温柔的希腊话,然后吻了她……
不因为冲动,他是真的心动。在这么狼狈时,多奇妙,他看见筠云的美好。她下优雅,有些暴躁:她不庄重,常常粗鲁。她做事草率,讲话轻率,然这些笨拙的粗糙的态度,反而突显出她的真诚可爱。
那么不压抑了,就放纵一次好吗?这次跟感觉走,这次他不要理性思考,不要逻辑分析,他问自己--
好吗?
好。
HAppy?
Happy。
是,吻著她柔软的唇儿,Happy,有何不可?
筠云愣住,跟著狂喜地抱住他。他加深这个吻,将她按倒在沙发上。
沙发上方,墙前,安著壁灯,绽著柔黄的光,映著他们。
筠云没有挣扎,欲望好自然地来到了。
他们爱抚著彼此的身体,这是她的初夜,虽然他刚刚失恋,尽管有可能,他也许是一时冲动,她或许是陈书亭的代替品,可是……当那双强壮手臂抱到她,他的身躯压住她,那一秒,她立刻身体瘫软,来不及思考,就先快乐地沉沦了。
他们窝在沙发,身体贴著身体,他解去彼此的衣服,与她裸身相拥。她的背挤压著皮沙发,他的身体、他的肌肉、滚烫的皮肤挤压著她。她的身体因为他的重量陷进沙发,而他正试著要投入她热著柔软著的身体。
客厅没开灯,只有沙发这边亮著。他们在昏暗里摸索彼此,感应著彼此的发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