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疲倦地环抱著她睡了,而龙心意即一夜未合眼。
她回身,在黑暗中凝视他的脸,他睡得很沈,像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孩童。青色的胡髭一点点,缠绵的时候刺痛了她的颊,薄薄的嘴唇性感迷人,沧桑的面容,颓废的气质,他的身上散发著一股特殊的魅力吸引著她,也许是因为那双迷蒙深情的眼瞳,令她禁不住受他勾引。他是那样出色的一个男人,那样约满腹才情,却为情所困挣脱不出,龙心意迷恋上他为情受苦的傻劲,讽刺的是她竟也跟著他一块儿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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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亮起,公鸡开始啼叫,晨雾一被曙光映照便顷刻消散,宛如这握不牢的爱意,理不清的情愫,龙心意倾身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和衣穿戴整齐地步出厢房,她按约定给老鹄一锭银子当谢礼,然后只身步入寒冷阴晦的长街,踱往龙凤酒馆,将昨夜的缠绵抛落身后……
龙心意走后不久,谭铭鹤便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看见曙光射进窗内,宿醉的头疼依旧侵扰著他,揉著额际想起昨夜如梦般的缠绵,转身枕畔已不见佳人踪影 ,淡色床襟上赫然惊见一抹赭红,怵目惊心地烙印著,他登时睡意全消,难道昨晚是那女子的初夜!?
谭铭鹤心中一紧,立即下床询问女子的去向,得到的竟是她已离去,没有任何消息,她像谜一般的失去踪影。而他连她的长相都不曾看清楚,有的只是一个隐约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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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儿过夜?”等了一夜的门,龙锦凤难得地对心爱的侄女发起脾气。
心意抿抿唇,她知道姑姑的性子,不问个清楚是不曾罢休的。她坐到床上,狠下心直截了当道:“姑姑……我遇上喜欢的男人了!”
锦凤著实吓了好大一跳,她诧异地瞪著心意,她凝视著侄女艳红的容颜,莫非?莫非……“你该不会?你是不是?那么你昨天……”
一向直爽的龙锦凤竟震惊得结结巴巴起来,反倒是龙心意爽快道:“是的……我昨夜和喜欢的男人一起……”
“那你有没有……你有没有?”
“有没有肌肤之亲?有的!”
完了!毁了!龙锦凤跟舱退了几步跌坐椅子上,这下子大哥不抓狂才怪,一定会将她宰了!这丫头怎么会?未免也太突然了,等等……龙锦凤霎时一阵昏眩,头疼地捂住脸。
“姑姑……你别慌……我不后悔!”
龙锦凤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镇定下来,她望著心意耐住性子间她:“是谁?姓啥名谁住哪里做什么的?”
龙心意研究著姑姑的表情,眉宇间有著明显的杀气。“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锦凤忍不住拍桌咆哮。“你太糊涂了,丫头,你可知贞操对一个女人是多重要的事,你不能说?你这丫头怎么这样随便?那男人是谁,姑姑去找他负责!”
“我不会说的,况且是我自己甘愿的,他要负什么责?”
真是气死我了,怎么比她娘还拗?“心意,你快告诉我是谁,他如果肯娶你那便罢,他要是不担下责任,心意,这辈子你都别想有男人会接纳你!”
“我不在乎!”心意头一回对姑姑咆哮。“阿姑,你自个儿也说缘分是这样难得,我遇到了令我心动的男人,就算他不爱我,他不负责,我也想和他纠缠一段,哪怕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知道我在终离山不曾有过这样悸动震撼的感觉,不曾这样快乐也不曾这样失落,不曾这样兴奋得想尖叫,也不曾这样失望得想哭泣,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姑姑,你如果真爱我,就别理会那些俗世的规矩教条;你如果真爱我,就请了解我真正的需要和感受。是的,我是人冲动、太糊涂,也太过随便,但是姑姑……”心意眼眶不禁湿了,连声音也变得哽咽。“我只知道当他望著我时,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我的心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那刹那我竟然感动得想哭,姑姑……我根本没办法再思考其他,即使我再聪明,脑袋也只是一片空白…
…我想,这就是爱吧,姑姑……”
这就是爱?这就是龙锦凤不曾体验过的爱情?有这么伟大、这么神奇吗?
“心意……”锦凤心疼侄女的眼泪。“心意……”她冲过去抱住侄女,紧紧地将她揽进怀里。“傻瓜,姑姑当然是最疼你的,只是,你这样值得吗?”
值得吗?如何衡量?那是要很久以后才能晓得的答案吧?如今她只是盲目地用直觉去闯、去做,一切都是茫然而未知的。
她只是头晕目眩地被感觉拉著走,不是有一阙词如此说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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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铭鹤和谭逸叔侄二人并排坐在书桌前,两人愁眉苦脸动作一致地双手撑著下巴唉声叹气。
“唉……”谭铭鹤这一声叹,是唤他爹硬要他为著昨天的话跟夫子赔罪。
“唉……”谭逸这一叹,是为著那可恶恐怖讨厌的夫子又要来虐待荼毒他了。不过他发现有个人和他同病相怜,他抬头看看伯伯灰败的脸色,忍不住噗吓笑了。“阿伯,听说您昨儿个跟我一样被人扔进水里啦?!阿伯,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又叫‘害人害己’?”
“哼哼哼……”他瞪著侄子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回敬一句。“那什么又叫‘祸从口出’?”
谭逸识相地嘿嘿嘿闭上嘴。
“唉……”门口突然有个比他们更夸张的叹气声响起,陈四喜郁卒地踱进来,加入这叹气的行列。
“你叹什么气啊刊”他们异口同声问。
陈四喜摇摇头道:“夫子迟迟没来,害我被老爷骂了好大一顿,说我办事不力,连夫子住哪儿都不知道……大少爷,我看您昨儿个真把人家骂得过分了,那夫子恐怕不来教书了!”
“我骂得很过分吗?”谭铭鹤一脸无辜。
陈四喜学起他的口气,句句清晰地帮他回忆道:“龙浩天,你被开除了,明天起你别来了,我们谭府不欢迎你,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他又学起另一段。“
老爷,这夫子显然粗鲁野蛮……”
“是是是,四喜我知道您老的记忆很好,别说了!”谭铭鹤头痛起来。好像真的说得太过分了。
这四喜分明想让大少爷内疚。“人家夫子其实也是为你好嘛!想想他犯不著这样冒险顶撞您,所谓忠言逆耳,他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子,更是难得的好朋友。”
谭逸打鼻孔哼了一声。“我说阿伯是骂得好、骂得妙、骂得顶天立地呱呱叫。”
“唉哟!”四喜故意特夸张的嚷嚷。“瞧小少爷口齿变得多伶俐,可见这夫子真是会教,可惜喔,人家这样用心、这样好意,却被当是疯狗吠……我要是他肯定呕死了!”
“本来就是他鸡婆、他多事!”谭铭鹤嘴硬道,倔强地撇过脸去,心底却挡不住一丝丝蔓生的愧疚感。
谭逸则是对陈四喜咆哮。“四喜,你再多嘴我把你扁成四烂!”鬼才稀罕那个烂夫子!
结果夫子真的一直都没来,谭铭鹤今日破天荒的滴酒末沾,他清醒地坐在凉亭里望著池塘发呆:至于谭逸则对摆脱了那个可恶的夫子相当高兴,他颐指气使 地吆喝著小厮去抓池里的金鱼。
池而被日光映得波光邻邻,秋风吹动著树梢,沙沙作响。谭铭鹤烦恼著自己对龙浩天的失礼,更恼著昨夜他对那同叫蓉蓉的女子太过粗暴,他并不知她还是处子之身,如果早早明白,如果没有喝醉,他绝不会去碰她纯洁的身子,毕竟那是她最珍贵的第一次,他不该去招惹,就算那是她自己甘愿付出的筹码。
谭铭鹤不禁困惑起她的真实身分,有谁会拿自己的清白当赌注?她应该不是欢场女子,何以又会出现在那里?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图的是什么?
谭铭鹤想了一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记得她的眼睛似曾相识。
“大少爷……喝杯茶吧!”陈四喜亲自送热茶来给他,真难得今日大少爷没有喝醉,更难得的是早早便起了床。难道是夫子的一番话真奏效了?
“四喜……”谭铭鹤只手撑著下领,若有所思地问道:“蓉蓉死了多久了?”
陈四喜诧异地抬起脸望著大少爷,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说起蓉蓉已死的话。陈四喜颤抖激动地回道:“三年有了吧!”
谭铭鹤静默半晌。“今日的夕阳好像特别美丽。”
“是啊,人少爷……您很久没这样好好的坐著欣赏风景了。”四喜竟然激动得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