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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是汉?」

  颌首,表情无比冷峻。

  「为何有关连?」浑沌的她已想不清。

  「刘,拆之为卯、金、刀,刚卯亦有卯字,该帝下令『去刚卯莫以为佩』,违者诛之。」

  「那麽……玉匠呢?」

  「屋檐压顶,他当然得低头,只是他毫不晓得自己全盛时早已招灾,後来被妒忌的同行谎报、污陷,而後散尽家产,入了狱,最後……死於狱中。」

  当时牢里鼎镂锁链等刑具的声响,如今依旧凄厉地在他耳畔纠缠,还记得他被行刑的那一日……

  那一日,他命断、血洒而魂不去,因为有冤。

  「冤狱……」不由地想起了她爹。为什么这种不公平的事,在任何时候都存在?

  而一切竟都肇始於难以衡测的人心。

  「你爹的事,我亦有罪,如果不是我暗中帮住他制那一炳玉骨扇……」

  「玉是真,罪名却是假,所以与你无关。」坏只坏在她这张面皮。她强打精神,聚眸向他。「倘若当时如此,那麽你……」

  笑得寒恻。「我只是一道附著於玉钗上的魂魄,千年前随残躯入土,日继以月,成了妖邪。」本想兰舫聆听至此应该会害怕,可却见她两眼灿然。「你不怕?」

  「不怕。」

  「我是只想著怎麽害人的阴魂。」尘封在黄土里,满腹冤屈的他是只有这样一个想法,连重见天日被殷家辗转得手时,亦是。

  「你不是。」

  「为何这麽笃定?」

  「这麽守护我的你,不会害人。」忽地,她发寒的身子泛起一阵哆嗦。

  兰舫呀,你为何要这麽善良?他蹙起眉。「我守护你,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新生,而且我……」还爱上了……你。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结了一句,因为除保护她之外,其它的他半点都不能做,亦不能承诺。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还记得她周岁抓周时一个劲儿地往玉钗爬来,他就晓得这娃儿跟一般人不同,近极阴之物者,怎会平凡?果真,那术士算出了她命犯空亡,终将早夭。

  原本,他可以只当个旁观者,冷眼看人生死,一如过往的一千年,但是眼见著小女娃将玉钗紧紧搂进怀中,他却油生一种莫名的忿怒与怨怼。他想,为何人的命运不能超之在己,偏得受其它因素影响。

  如同他,得亡於大环境、亡於人心猜忌;如同那小娃儿,脑袋瓜儿还未长好,就得面对老天给她的大礼,一条短暂的人生路。也许是因为心早不甘,又或许是因为想赌一口气,既然他已不能挽回自己的命运,那麽他就帮助女娃儿改变命运。

  只是呵,他万万没料到屡番助她,也就屡番改变了自己的道路,现下,他恐怕连鬼都做不成……

  咬紧牙关,不让齿间打颤,她忍著身体的不适,问:「玉精……是真有其物吗?」

  「你想我救申阔天?」见她点头,又接道:「他的毒,连玉精都难解。」如果她知道玉精为何物,或许她就不会再坚持。

  「为什麽?当初不说是赤链蛇的唯一解药?」

  凤玉无言,所谓的玉精指得就是他自己,两年多前他救兰舫一次已用掉一半的精魄,剩下的一半若给了人,也就等於要了他的命,他便将魂飞魄散。

  「难道,那是谎言?」轻愁染眉。

  「不是,只是这玉精,於今我有更重要的用途。」他望住脸色不佳的她。

  「我就知道你找到了……」将手自他掌中抽回,她垂下眼眸,挡不住困意袭来。

  「我听人说过,人之将死,会在弥留之际将她的一生再回溯一次,这……是真的吗?」就像这段时间她所见到的。莫名地,她就是有种预感,今夜她的眼若合上,将不会再睁开了。

  「道听途说!」他晓得她已经感觉到了,但他却无法接受这件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她不会有事,因为他会救她,即便是最後一次!

  「我这个人,好像真逃不过空亡,每次都是你帮我,就连这一次我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从小到大,她是一直到这时,才真正意会到人的生命有多脆弱。「我已贪活过太多回了,这次,你帮我救他……好吗?」两年来,也许他待她不算好,可他们也有了一夜之恩,怎麽说她都过意不去。

  「申家对你并不好。」

  「如果救人……要以施恩轻重来决定先後,那麽当初你也不该救我,因为……我从不曾为你做过什麽,还赶你,还气你。」

  「兰舫!」他咬牙,可当兰舫冰凉的手慢慢搭上他的手背,他的腮帮子又瞬时松放了去。

  「我……好困好累,凤哥哥……」抬起手,伸向他,等凤玉低下头,她这才在他耳畔轻吟:「吻我,好吗?」

  「兰舫……」

  「祝我永远……好梦。」她闭上的眼睫,微微湿润。

  迟疑,而後倾脸,在她光洁的额上轻抿。「我祝兰舫……好梦。」

  「谢谢你。」这个谢字来得有点迟,她似乎好早前就该说了。话声落,她悄悄睡去,只留下凤玉一人红了眼眶。

  而凝住她沉沉睡去的脸,他又喃言:「我会为你留一个无瑕的好梦,而你的梦里……也将不再有我。」再倾脸,他的唇悄悄覆上她死白的唇瓣,良久……良久……

  只是当他的唇离开她的,屋外竟传来一阵骚动,於是他倏地来到窗口,屋外月光下,立著两条人影,他只盯住其中一条,五指顿时拳紧。

  ***

  「跟了我这么久,你终於还是出现了。」

  出门,凤玉的目光丕冷,直望住那穿著紫衣的娇小身影,他话锋如刀,面对她,他的警觉陡升,一如所有藏匿在黑暗处的事物准备迎接初升的太阳。

  「我来,无恶意。」站在仲孙焚雁的身边,初音的年纪更显小。只是面临状况她气闲神定的模样,让人不敢小觑。

  「无恶意,还带打手?」瞥了眼仲孙焚雁,他虽双手交抱,但身後的刀……却已蠢蠢欲动,那是斩妖伏魔的古刀!

  「他不会对你不利。」初音说。

  「呿,你说我就照办吗?」闲言,仲孙焚雁踞傲地反哼一句,一路上他的行径彷佛都受制於她,虽她看来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他就是没办法脱离她的想法恣意而为,达跟踪凤玉的这多天也是一个样。

  「呵,连看门犬都管教不好,你不是一个很称职的伏魔人。」眼前两人是他天敌,他清楚,只是此刻的他不能说被收就被收!

  「你说谁是犬?」听了,仲孙焚雁躁劣的脾气又起,他肩臂突动,背後的郁垒钢刀当地下地杵立。

  「我并非伏魔人。」他激怒焚雁,意在试探其斤两及弱点,而焚雁也很「合作」地暴露了。她跨步,挡在冲动的仲孙焚雁之前。「我今天来,是想找兰姐姐。」从城里跟到此地,一路上她见遍一切如梦似幻,而唯一能依循的,便是兰舫的气与凤玉的气。

  「她不会见你。」

  「她病得很重,我知。」

  「你知?」

  「我感觉得到。」望住木屋,又向前走了两步。「虽期间有人助她,但瓢水难灭漫天大火。」

  「别再走近了,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凤玉意识到一股威胁迫近,那力量出於她的身上。她身上佩带了什麽物品吗?如让他找出并除去,她誓必无命!

  「啧啧,发狠?那么是要现出原形了?」提刀,仲孙焚雁亦接近。

  「是你们逼我。」凤玉温文的五官乍时添上阴狠,他额上的印记如血鲜红。

  「不,你别视我们为敌。」见状,离他甚近的初音探手欲阻止,可她没料到自己手这一伸……

  「啊啊--」凤玉竟遮眼并嚎叫地退去数步。「呼呼……竟……竟是舍利托生。」待他放下遮挡胁迫来源的手臂再正回脸时,原本黑如点漆的凤眼已染上寒绿,他满脸苍白泛紫,一道绛红血痕更绕颈而生。

  「舍利?」望住自己的右手,陡然发现自己仓皇间做了错事,初音倏地将手收回袖内,更背到身後。

  只是身後的仲孙焚雁却惊讶於这场景。「呵!没想到竟是断头阴魂。」凤玉那绕颈的俐落血痕是断头特徵。自踏上那秃驴所谓的修行之路,今天他可是第一次大开眼界,原来鬼是长成这德性。他将刀往胸前一横,跃跃欲上。

  「今日,是你逼我。」视线落在初音身上,他满聚的忿怒,已无可抑制。他要不就杀了她,否则若被降服,他剩下的半魂半魄也就付诸流水,不可!兰舫此刻就全靠他了。

  所以,要救兰舫,必先杀掉眼前这女孩!

  「我……」她并非故意,这下四下虫鸣皆已静去,有的只剩即将爆发的情绪。

  当初音正无奈著现状时,凤玉已如头发狂的兽朝她奔来。

  「哈哈,太好了!」一旁,仲孙焚雁嗜血的本性被诱引了出来,他霍地笑开,脚下更跨步成奔。「初音,蹲下!」一喊,人已腾空,他飞越未回神的初音,人落地,带鞘的宝刀就是往疾奔而来的凤玉身上重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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