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设,烈女怕缠郎的「缠」字是这样解释的呢?
一个男人,将他毕生的心力尽数化为温柔呵护,去疼宠一个女人,牵成细细的情丝,辅以无比的耐性,缠缚在那个女人身上。
历经漫长的岁月後,这个女人有没有可能动心?
别人她不晓得,但沈涵晴的心驿动了。
她的泪止不住地奔流著。
「小姐,你还好吧?」连计程车司机都忍不住为她担心。
她摇头。「请……请你快一点……」
「小姐,你要节哀顺便啊!」计程车司机以为她正要去见某位亲人的最後一面,卯足了劲地视车。
原本二十分钟的距离,破天荒地在十分钟内到达。
「到了,小姐。」
「谢谢。」她付了钱,下了车,就想冲进大楼找席冬。
「小姐!」司机大哥蓦地摇下车窗,探出头说了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啊!」说完,车子咻地一声,又开走了。
沈涵晴呆站在原地。「谁死了?」她怎么不知道?
可眼下,谁死了都与她无关,她只挂怀—件事——席冬!
她想问他,他为何能这样无怨无悔地爱一个人,甚至不惜改变自己的一切去迎合她?
她想知道,这期间,他有没有後悔过?
她想……
「其实,那些事都不重要对不对?」开口问自己的同时,她的泪水再度溃堤,而随著泪水奔流出来的,则是最真诚的心语。「我真正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我会努力克服怕男人的毛病,请问冬哥可不可以永远这么爱著我?」
「冬哥——」推开席冬公司的大门,她正想冲进去,找到他,问个清楚,不意,里头的混乱先夺去了她的心思。
「这是怎么一回事?」整间公司像被乱枪扫过似的。「遭小偷了吗?」
「沈小姐?」冬向发现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冬哥。」她悄悄後退一步,席冬是令她脸红心跳,冬向却叫她手脚发冷。看来,除了席冬外,其他男人犹在戒慎范围内,还是避远点以策安全。「请问,他不在吗?」
「他在办公室跟人讲电话,不过……」冬向为难地皱了下眉。「现在公司有些事,大概不方便招待沈小姐。」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公司出事了。但,是什么问题呢?她疑惑。
「冬向先生,公司里乱成这样,是遭小偷吗?」
「算吧!」冬向想了一下。「不过偷走东西的是公司之前的约聘造型师,龚珊如。因为她的作品屡屡达不到厂商的要求,冬哥因此与她解约,她心生不满,才想到偷走我们下午要展出的服装与义卖品,威胁冬哥向她下跪道歉,并收回前言。」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那位权倾政商两界的王大老举办义卖会的日子。席冬说过,他公司的人都受到了邀请,如今,预备展出的服装和义卖品都被偷走了,那不是惨了?
「冬哥怎么说?」他该不会真的准备去下跪吧?
「冬哥就是在跟龚珊如谈判,不过对方的态度很坚决。」
「那位龚小姐是看准了冬哥若搞砸义卖会,必会得罪王大老,也就不必在这个业界混了。」沈涵晴一直很怕男人,认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一种很深刻的体认——心怀不轨的女人有时候会比男人更恐怖。
其实,可怕的不是男人或女人,而是藏在人体内那颗邪恶的心。
冬向叹口气,这事他也知道,却无力解决。
沈涵晴突然抬起头,笔直地望著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
她不是怕男人吗?怎么敢这样看他?冬向疑惑。「沈小姐……」
他一句话未完,她突然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冬向先生,公司里应该有预备义卖的物品单据吧?」
「你想干什么?」
「妍美容工作坊的客户都是一些名门千金、政商夫人,我想,只要拜托她们,应该可以凑出类似的义卖品来。」
冬向眼睛一亮。「没错,我们常合作的服装公司,大概也可以找出风格相符的衣服,只要他们肯帮忙……」
「冬哥就不必受龚珊如威胁了!」他两人同声说道。「分头进行!」她说完,迅速而坚决地走了。
望著她恍若脱胎换骨的坚毅背影,冬向不免咋舌。「原来她挺勇敢的嘛!」难怪席冬喜欢。这样的女人是让人又爱、又欣赏。
第十章
沈涵晴费了很大的心力打电话、托人求情、甚至亲自登门拜访,终於弄齐了义卖单上的十件物品。
当她把救援物品送到席冬面前时,他整个人都呆了。
「你怎么有办法找到这些东……」一句话末完,下巴壳狠狠地砸到地上。因为,帮忙她搬东西进来的居然是——杨佑荣。
「东西我就放在这里了。」杨佑荣看也不看席冬一眼,东西放下就想走。
「谢谢你。」沈涵晴很诚心地向他道谢。「我和冬哥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日後……」
「不必了。」杨佑荣张口截断她的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帮忙,与姓席的无关。」
「我知道。」他们看彼此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沈涵晴焉会不知。「但还是谢谢你。」
杨佑荣摆摆手走了。
沈涵晴很快乐地向席冬展示起战利品。
「冬哥,你看,这些东西与你们预备义卖的物品是不是很类似?你觉得能不能拿它们代替被偷走的义卖品?」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拿去给冬向看一下,他会比较了解。」
「我立刻去。」她匆匆忙忙捧著新名册找冬向去了。
沈涵晴前脚一走,席冬跟著冲出办公室,在电梯前拦到杨佑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对一个向来恨他入骨的人而言,突然的好心帮助反而让人不安。
场佑荣转身,睢了他一眼,眸光里是既羡慕也嫉妒、更有淡淡的不甘心。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
「既然不甘,又何必赞助?」
「因为,沈小姐连下跪磕头都愿意了,我还能怎样?」
「你逼她下跪?」席冬的拳头握起。
「我跟她开玩笑的,谁知她会当真?」杨佑荣懊恼地扒梳著一头乱发。「我想不到她为了你,任何屈辱都肯受,真是……」让他愧疚了好久、心头好不舍。如果他早出现几年……「要不是你太卑鄙,今天,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呢!」
「问题是,我硬是比你领先了十几年。」席冬很得意地说。
杨佑荣冷哼了声。「死会也可以活标,你没听过吗?我只是暂时输了,但只要你有一丝异心,我还是有机会将沈小姐抢过来的。」话声斩钉截铁。
初始,杨佑荣对沈涵晴或许是单纯的迷恋,她清秀的容颜、羞怯的气质很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她一直对他不假辞色,鲜花珠宝也动不了她的决心,反而激起他的不服输,才会听从龚珊如的建议,对她死缠烂打。
可今天,她为了席冬拚死拚活的努力却真真实实撼动了他。
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人如此全心付出?他,有一点点小好奇,也想尝尝那味道。
「你永远不会有那种机会的。」不理会无聊男士,席冬转身走进办公室。
沈涵晴竟不惜下跪,也要助他解决困境?
她一直是受他保护的,从求学到就业,他努力想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欢乐环境。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这个保护者会变成被保护者,她居然用那双瘦不拉几的细小臂膀保住他的事业。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让他……感动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小晴……」席冬才进办公室,眼珠子圆凸了出来。
沈涵晴正在帮一干预备出席义卖会的艺人、模特儿化妆,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她的专长就是为人做造型嘛!
但是,那些等著化妆的男男女女若是衣衫不整,就不能一概论之了。
「啊!」席冬跳起来,那个死冬向居然在他的亲亲小晴面前换裤子,存心吓晕她嘛!
「浑帐!」铁拳扬起,席冬正准备英勇救佳人去。
「让开、让开——」另一个不知死活的模特儿边走边脱下上衣,越过席冬,跑向沈涵晴。
「喂!」完蛋了,席冬闭上眼,已有心理准备,这家伙往後一个月的行程得取消了,敢在沈涵晴面前脱衣,等著去医院挂号吧!
然而——
完完全全出乎席冬意料之外的是,沈涵晴没有尖叫、没有揍人、甚至没有昏倒。
她只是苍白著脸,一身骨头抖得快要散掉一样,拚命撑著为一个轮过一个的艺人、模特儿化妆。
席冬可以清楚看见冷汗从她额头一颗一颗沁出、滑下;她随手一挥,擦掉,又继续卖命工作。
她不怕男人了吗?当然不是,她怕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可她为什么不跑?为何不求救?干么……
「发什么呆?」冬向一巴掌拍在席冬肩上,唤醒他惊飞的神智。
「小晴……」
「噢,沈小姐知道你被龚珊如威胁的事,非常生气。」冬向把沈涵晴和他分头求援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我也想不到她会拚到这种程度。」实在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软弱的女人,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