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拙长新茅 知了声声吟唱
原来 你已在我心底
永远永远的 宁夏
之一
手机铃声持续响著,就算是再悦耳的音乐,听久了也像催魂铃。
「张宁夏,拜托你接一下你的手机好不好?吵死了!」
「帮我接啦!」浴室里传来流水声。
靖阳翻翻白眼,伸手接起。
浴室水声停了,没几秒,宁夏活似火烧房子,脸上满是水珠地冲出来,抢过电话。
「谁叫你乱接我的电话!」
「一下叫我接,一下不让人家碰,你很难伺候耶。」靖阳没好气地回道。
「我是叫静雨接,又不是叫你。」
「我稀罕咧!」靖阳轻哼,转身回去继续听她的音乐。
她才刚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另一边就传来无限可惜的感叹。「你出来得太早了啦,再回去继续大你的便没关系,我还想和靖阳多说两句话。」
大色狼!
「你才落赛咧!我是在洗脸!」
「喔,那我买一打洗面孔给你,洗到脱皮都没关系,拜托你下次晚点接。」
宁夏一把无名火往上冒。「那你现在是干么?要亏美眉不会打0204!」
「没没没!不要生气,你手好一点没有?今天要回去复诊。」
算他还有点良心。
「二十分钟後,在学校後门等我啦!」
说到她的手伤,这就不是她要怨叹了。都是那只猪头之王啦,骑车不专心,东瞄西瞄贪看裙子短到可以看见屁股的迷你裙辣妹,害坐在後座的她陪他一起犁田,摔得鼻青脸肿就算了,还扭伤了手。
不过,算他还有点天良末泯,懂得要赎罪,自己承诺要接送她看诊兼付挂号费,直到她复原为止。
看完诊,他说要请她吃饭,能省一餐饭钱,她当然乐得从命。
谁知道,他打从一坐下来,就开始靖阳长、靖阳短的,听得她快烦死了!
「靖阳不只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好听,讲话好温柔哦!你呀,应该多向人家学学,不要粗裏粗气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妈的,谁像她那么做作!」
「什么做作,那叫气质!气——质!你懂不懂啊!」
「那是你没看到她的真面目啦!你要是看到她扯著嗓门和我叫骂的样子,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花、痴!就会嗲声嗲气地拐男人。」
「喂,靖阳和你有仇是不是?你干么老是诋毁人家?」
她火气也上来了,重重放下筷子。「对啦,我就是和她有仇,不爽你可以不要听。」
她火大地起身要走,他赶紧留住她,好声好气地道歉。「好啦、好啦,是我不会说话,你不要生气了。」
「哼!」她悻悻地坐回去,泄恨似的吃著牛肉面,不搭理他。
「那个……宁夏,你知不知道靖阳喜欢吃什么?」
她差点被入口的牛肉屑噎到,抬头死瞪著他。「你要干么?」
「那个……就是……」他抓抓头,难得出现了腼覥神情。「我想追她啦!」
「咳、咳咳!」这次噎得货真价实。「白痴啊!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少男朋友?你还想去凑那一百零一个?」
「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啊!我相信,只要我诚意够,她会看得到的。」顿了顿。「你会帮我吧?」
那张写满期待的表情,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我说咧!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会这么好,突然说要请我吃饭,原来是别有所求!」她闷闷低哼,筷子戳著早就快熟烂的牛肉。
「别这样说嘛,我也是很有诚意要请你吃饭的啊!」他摆低了姿态,一再恳求。「我真的很希望能追到她,要是她真的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唉唉唉!那真是此生无憾了。」
「……」她不吭声。
她不懂,他到底爱靖阳什么?漂亮的脸蛋?完美的身材?还是娇柔的女人味?
这些真有那么重要吗?
男人,全是一群以貌取人的肤浅动物!
「好不好?拜托拜托啦,我真的很喜欢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只要看到她美丽的笑脸,就可以开心一整天……你是我的好朋友耶,你忍心看我因为得不到美女青睐,失意伤心吗?」
傻瓜、傻瓜、儍瓜!靖阳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怎么挑都轮不到你,她根本——不可能会看上你的!
想归想,当著他的面就是说不出口,她快被他的死脑筋给气死了。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卢」了半小时,她没辙了。「你到底要怎样啦?!」
他愣了下,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她不情愿地紧抿著嘴,不点头也不摇头。
但他已经很开心了,雀跃地开始计划追求攻势。「那以後啊,我会常常打电话给你,你就假装在忙,叫她帮你接。」
「……好啦!」
「还有、还有,她喜欢吃什么,你顺便告诉我,下次我去的时候再买过去。」
「……鸡排、巧克力、奶茶。」见色忘友的家伙!认识他三年,也没见他问她喜欢吃什么,要买来给她吃!
「哇,厉害!吃那么高热量的食物,身材还能维持得那么好……啊,差点忘了,我写情书向她表白你觉得怎样?你帮我看看怎么写比较好,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拿给她……」
「你烦不烦啊!」
回到寝室,已经快九点,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最早回来的。
静雨八成和她家的推拿师你侬我侬去了,而靖阳……算了吧,她和哪个男人约会,从没人猜准过。
倒回床铺上,过没十分钟,不晓得和编号第几的「男性朋友」约会的靖阳也回来了,她急忙坐起身。「喂——」
「滚开!姓张的全是一群混帐!」
干么呀?姓张的惹到她了哦?
她被轰得莫名其妙。「你今天是被姓张的抛弃了吗?」
靖阳突然回头,瞪得她毛骨悚然。「张宁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寝室的门被打开,静雨弯身脱掉她最爱的高跟鞋。「吵什么啊?还没出电梯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她吐吐舌。「谁晓得这女人是不是大姨妈来,心情特别糟。」本来要再倒回枕头上,想到她还肩负一个痴情男的求爱大任,又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下床,从背包里拎出那封情书。
「喂,公共汽车——」
「我叫你走开,我不想跟姓张的讲话!」
「你以为我爱啊!」重重将信往桌上放。「拿去,王明勋要我给你的。」
也不管靖阳什么反应,她转身捞起换洗衣物就要往浴室冲,和静雨抢优先洗澡权。
「姓张的果然都是一群白痴!」
身後传来的嘲弄声,让她忘记争浴室的伟大任务,关掉热水冲出来。「喂,你什么意思?」
靖阳随意瞄了两眼信上内容,又塞还给她。「拿去!以後少帮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眼看哥儿们真心惨遭践踏,她一肚子不爽。「践屁啊!那是他眼光差,换作是我还不屑你咧。」
「只怕我要是真的接受了,你会更生气。」懒懒地说完,拿起衣服经过正在向男友道晚安兼搞笑的静雨,不慌不忙地走进浴室。
「……」她呆了呆,好半晌才大叫:「浴室是我先抢到的!」
之二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著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床上漫画叠得此天还高,她完全没心思去翻动任何一本。
趴在床上,来来回回看著一封封被退回的情书,除了第一封,其他根本连拆都没拆。
看他热切的神情,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
她不忍心告诉他,那些信被弃如敞屣地对待。最後心疼不舍、一封封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人,其实是她。
他今天,应该很开心吧?因为他终於如愿约到心中爱恋已久的女孩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是她以帮靖阳写期中考的逻辑报告为代价,硬拗来的。
她涩涩地笑,哼著歌。
整个寝室静悄悄的,连静雨都陪她家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去参加同事聚餐,只剩下她。
八点的时候啃了几块吐司,然後就什么也不想做,懒懒地趴在床上。
猪头王,乐不思蜀吧?连通电话都不来一下,好歹让她知道军情如何吧?真是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
八点零三十分了,手机还是静悄悄。
九点整,她拿起手机,天真地以为使用前要摇一摇。
九点二十六分,她正忍不住掀开手机话盖,正要拨号,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靖阳进门瞧了瞧。「静雨还没回来?真是不像话,见色忘友。」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老是在点名前一秒回来的人还敢讲。
「当然有。」靖阳举高手中的卤味。「下来吧!」
「算你有良心。」她慢吞吞地爬著阶梯下来。
靖阳拎起桌上的白吐司瞧了瞧,哼笑。「料准了你会食之无味。」
「谁食之无味?我是减肥。」
「是吗?」挑眉回眸。
她拨弄著挟进碗里的鸭血,犹豫了半天,才问:「你今天……和他出去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