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转身,视线正好迎接朝他压来的黑影。
「为什么……」孟旸谷连忙丢下公文包,伸手接住迎面而来的黑影。「最近都在做这种事?」什么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成了一种流行趋势?
无独有偶的,这个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陌生女子在这场意外中也伤了脚。
基于她的遭遇与叶秋相似之故,孟旸谷难得多事地将人载到医院。
等她挂号,再将人送至诊疗室,自认该做的都做了,他不吭一声便转身离开,并没有打算认识对方,多有交集。
直到当他踏出第一步,门户大开的诊疗室飘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麻烦找叶秋……」
叶秋。离去的脚跟登时作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贴近门侧。
「……秋,我雨萍……嗯、嗯……我脚受了点伤……我知道……不用来接我。我知道妳担心我,不过我没事,嗯嗯……只是想请妳帮我到钟表店拿支手表。对,就是要送给烈旭的……好,谢谢。」
她认识叶秋?
倚在门边,孟旸谷陷入长考。
全台湾叫叶秋的人何其多,但在遍寻不着的情况下,他姑且一试又何妨?
他要试试看这位小姐认识的叶秋与他要找的,是不是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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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说:法界精英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XX晚报日:寰宇精锐律师孟旸谷痴情狂追新科美丽女律师。
□□周刊指出:为爱不惜斥资,天天鲜花表心意,冷硬法律人温馨甜蜜情。
△△日报……来不及被详细阅读,已经在叶秋手上变成一团废纸。
一个月前信誓旦旦说要追她的男人,十三天前开始变成报章杂志花边绯闻的男主角,非但如此,还拖她的好友下海一块上版面!
见一个爱一个,这男人还要脸不要!
气急败坏、义愤填膺已经无法形容叶秋憋忍多时的恼怒。如果他追求一个女人的认真和诚意只能维持半个月,她何必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东躲西藏,只怕自己来不及想通感情归向就被他拆吃入腹?
既然孟旸谷不打算追她,她大可堂而皇之地回家去享福。
反正这段期间她也做了该做的事,劝手帕交挥别以往的情伤,去面对一段全新的感情。
而这份全新的感情,还是她暗恋的男人给的。
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啊?帮暗恋的对象追自己的知心好友长达三年!
牺牲到这种程度,不晓得下届好人好事代表名单里会不会有她叶秋的名字?
唉……到底是她太重朋友,当真两助插刀无怨尤?还是大学时代不知不觉暗恋上的学弟早就成了过去,而自己之所以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叶秋被这四个字弄愣。
仔细想想,这一个月来,今天好像是她第一次想起自己暗恋小学弟的事喔。
逃难似的一个月,前半段的时间她拿来想办法不让孟旸谷找到,后半段则是用来气孟旸谷的风流花心;至于暗恋,就像高中时代强记的国文课文,若不刻意想、用力想,还会忘记自己背了什么。
听说暗恋因为未曾开始,所以无法结束;但以她的情形来看--好像不适用。
伟哉爱情!饶是能用十万字去诠释它的言情小说作者,也无法探索尽其中蕴藏的究极奥义。
铃铃铃……
「要死啦!是哪个白痴猪头三敢破坏老娘我难得的多愁善感要是不小心赶走我的灵感踢走我的灵光你赔得起吗混帐王八--柏烈旭?」劈哩啪啦的连环重炮终结在对方一声「秋学姐」之下。
然后,电话线那头的柏烈旭开始抱怨她不该自作主张,擅自插手他与梁雨萍之间的感情问题。
想当然尔,被叶秋哈哈带过,直到孟旸谷的名字从柏烈旭嘴里冒出来。
孟旸谷?问她对孟旸谷的评价吗?哼哼!逮到机会,叶秋使尽毁谤之能事。
她说得口干舌燥,就为劝柏烈旭千万要防范这名浪蝶游蜂的黑心律师,免得手帕交误陷歹人之手。
叮咚、叮咚。这回换门铃响。
爸妈没带钥匙出门吗?
正在跟柏烈旭通话的叶秋不疑有它,放下电话,打开房屋通往前院的门,赫然发现孟旸谷人就站在外面铁栅门口。
「你来做什么?」
「开门。」孟旸谷沉声道,近乎命令。
碰!回应他的,是好大一块闭门羹。
累积了一个月的愤怒抬头,孟旸谷气得双眼吐露凶光。
闭门不见吗?气到极点,孟旸谷扬起一抹冷笑。
无妨,身为邻居,又受突然决定三天两夜花莲行的叶家两老托付钥匙看家,理应克尽善良管理人的义务,进屋看看是什么宵小敢潜入他代管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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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旸谷径自用钥匙开门进屋,恰巧听见叶秋与对方说的几个字眼,提到梁雨萍还有他。
「妳说着谁的道?」
她和谁讲电话?从方才听见的字眼,孟旸谷敢断定不是梁雨萍。
「闭嘴!我在跟朋友讲电话!」刚刚送他闭门羹的女人毫无危机意识,很大气地喝令他安静。
那头得和柏烈旭说话,这头得应付不知怎么闯进来的孟旸谷,一心二用,叶秋无暇衡量到底哪边比较重要。
直到孟旸谷的气息笼罩她,用他的人和影子作成天然的牢笼困住她。
完、完蛋了……蓦然想起不久前甩门不见客的鲁莽,叶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朋友?」「牢笼」的温度极冷,让她有置身阿拉斯加的错觉。「男的女的?」
吞口唾液--咳!差点呛到。
「要你管!」
「嗯哼?」要他管是么?
孟旸谷不由分说,夺走她拿在手上的话筒重重挂断。
叶秋不敢相信地看着被拿来出气的可怜话筒,又回头瞪他。
「你在干嘛?!」
「妳不是要我管吗?」
「我--啕!你故意曲解我的话。」哪有人这样的。「还有,你为什么有我家的钥匙?」
他还没质问,她反倒先盘问起他来了?
可以,反正他们有三天两夜的时间可以耗。「伯父伯母今天下午决定去花莲旅行,妳不在,伯父将房子托我代管。」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叶秋下意识退离他几小步。
她感觉得出来,今晚的孟旸谷不好惹。
「不,我跟妳有很多事要谈。」她退后,孟旸谷跟进。「如果妳的问题都问完了,换我发问。」
不是询问,没得商量,在摆明因极力克制掐死她的冲动而紧绷的厉色下,叶秋连个「NO」字都说不出来。
叶秋终于体认到一个事实:孟旸谷的心情不好,而且非常之糟。
「妳知不知道避而不见的做法叫逃避?叫孬种?」
「我……」无言以对。
「妳又知不知道这种做法比当面拒绝我更伤人?」
……再次哑口无言。
「妳又知不知道--」
「停!」再问下去,她会被自己的愧疚感给砸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问什么,但是我需要时间想想,所以--」
「所以妳才一声不响离开?」
「我有跟我爸妈报备。」
「但妳没有告诉他们妳要去哪里。」
「我以前也没有交代过。」这事她就可以说得理直气壮了。
「妳也该告诉我,让我知道。」
「为什么?」她反问。「我又还没有接受你的追求,你有什么权利过问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
孟旸谷定定望着她,所有怒气最终化作叹息。「妳强调的权利我懂,我也知道该尊重妳的自由;但是,秋,对一个关心妳、喜欢妳,甚至爱上妳的人,纵然妳无法接受他的感情,也不该轻忽不是吗?让我不得不用妳的朋友为饵钓出妳,妳认为这样对我公平吗?」
……叶秋默然,无法继续用对峙的心态与之抗衡。
睽违一个月再见,她在他脸上看到一点点憔悴的阴影,是因为她吗?
完了……浓浓的愧疚感如巨大漩涡,死命将她往涡心卷,不让她逃。
「对不起。」再一次,她低头认错。
不同的是,上回是孟旸谷有心作弄;而这次,他是真的失望、真的受伤--她感觉得到。
「我要的不是妳的对不起。」
叶秋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逃开了一个月,美其名是要好好想想,事实上,这整个月来她什么都没想,以至于现在无法再说什么。
静默就像抽离空气的真空室,让人因缺氧而感到昏沉,无论是生理或心理……
孟旸谷抹了把脸,开口打破窒闷的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仔细想想再告诉我。」
她点头,低首像个被告,等待法官的判决。
「秋,妳真的讨厌我吗?」在她开口之前,孟旸谷撂下警告:「记住,我要的是真心话。」
被告举手。「我抗议。」
这时候她就知道要搬出法庭那套了。孟旸谷咬牙:「抗议什么?」
「是不是真心话你怎么判定?要是我的真心话不顺你的意呢?你是不是会把话当成马耳东风,依旧恣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