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知道你要约会啦……」书尔哈哈笑,拍拍小弟的脸。「唉,真希罕啊,第一次看你为个女人这么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急著要打扫家里。」瞧他原本布置好的居家环境,这会儿让外甥糟蹋得像台风过境,而天可怜见,玛栗十点会到台北,他只剩三小时打扫。
「不用打扫了啦,会喜欢的就是会喜欢你啦!」屠书尔说著风凉话,讪笑著离开了。
屠英伦看著客厅,心中悲惨。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地上散乱著让侄子当武器玩的百合花梗,可怜它原本是含笑娇媚,在花瓶里盛放,这下毁了。
才四岁的明明喝牛奶时把牛奶打翻,天啊,还有一地被撕毁的报纸,还有厕所里刚刚外甥玩的水枪,还有桌上散乱的饼乾屑,屠英伦冲过去,拿抹布,准备开始打扫,手机却响了。
马的,难得他要约会谁敢打扰他,他就——
一看见来电号码,他立刻接起。
是玛栗!
「你真的要来接我们?」
「对啊。」
「那我们在机场大厅等,我们已经到了,九点约见的客户在香港赶不回来。」
Shit!屠英伦关了电话,火速清理灾难现场,接著飙车去机场,可怜他无暇打理自己,用最帅的面目见玛栗。到了机场,和她的同事打过招呼,送她们回家。终於,车内只剩下他跟玛栗。
屠英伦还在担心著有没有什么没收拾好。可恶,地板来不及拖。可恶,他的头发一定很乱。可恶,他原先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是要潇洒英俊的出现在玛栗面前哪,结果因为他没时间洗澡,又害怕身上都是外甥的汗臭味,所以见到玛栗只好维持距离,不敢抱她,也不敢牵牵她的小手。
原本他家里要一尘不染的欢迎玛栗,结果,家比平时还乱三倍,原本欢迎玛栗的百合花也都扔在垃圾桶了,唉,沮丧!
屠英伦脸色很难看,变得很沈默,因为这样,玛栗原本愉快的心情也跟著沈重了。
玛栗心里满是问号,怪了,屠英伦变得很冷淡。
「我是不是太早来了?」搞不好他原本有什么事要忙。
「不会啊。」他心不在焉,还在烦恼地板不够乾净。
「我等著吃大餐,最好是都有煮。」玛栗跟他开玩笑。
「嗯……」屠英伦想著,等一下要怎么跟玛栗说让她一个人在客厅?他想先洗个澡,浑身汗臭怎么抱她?
「虽然没见到客户,不过我们很高兴可以不用到那么晚了,你刚刚看到的两个女孩晚上都有约会。」
「喔。」那先让玛栗看电视好了,还是先放音乐给她听?她一来家里,他就马上去洗澡,这太奇怪了。她会不会误会,以为他只想跟她做爱?把他当色狼?
玛栗忽然说:「靠边停一下。」
「干么?买东西吗?」屠英伦将车驶到路旁。
「你好像有心事,今天我还是别过去好了。」玛栗解下安全带,拎起袋子下车,走掉了。什么嘛,她欢天喜地的过来了,她难得这么热情一直跟他说话,结果他反而冷漠了,全程心不在焉,玛栗觉得有点委屈。
屠英伦愣在车内,什么?她走了?不是啊,误会大了!
「喂!」屠英伦下车,追玛栗。
玛栗停步,回身,打量他。「我们说好大家在一起开心最重要,如果你有重要的事,不用勉强配合我的时间。」玛栗说得无所谓,心里却在难过著。
之前几次碰面,他都热情的会先抱她一下,但今天他讲话站得远远,也不碰她的手,在车上玛栗一直想,他的态度改变这么多是为什么?不想让她的同事知道他们的关系吗?但这又不像他的个性。但为什么……
「我是很高兴见到你啊。」他一脸无辜。
「是喔,看不出来。」一路上他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嗯……」屠英伦有些尴尬地搔搔头。「我是表现得有点冷漠。」
「我看根本是在神游。」如果没心情约会,干么又约她见面?
「你过来一点。」他笑著。
「干么?」她瞅著他。
「过来。」他上前,就将玛栗搂进怀里。算啦,招啦,通通招行了吧?这样伪装太辛苦了。「你闻到没?」
「闻到什么?」玛栗僵著身体不明白。
「汗臭味啊!」
「没有啊。」玛栗啥都没闻到。
屠英伦在她耳边解释:「我整个下午被外甥当马骑,累得我满身大汗,本来想洗个澡再出来见你,怎么知道你提早回来,我全身脏兮兮的,不好太靠近你。」
谁懂啊?男人的心也是好脆弱的啊,在心爱女人面前也是渴望表现完美的,但现在全毁了,为了安抚玛栗,只好招了。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我外甥会挑今天来,是因为你。」
「为什么?」
「因为你考我冰糖猪脚和红烧狮子头那些的,我只好求助我姊,她来帮我煮,我负责帮她带小孩。」
「就知道你骗人。」玛栗靠在他肩膀,笑眯了眼。
「真的没闻到汗臭?」
他想太多了,根本没难闻的气味啊。玛栗主动抱他,主动踮起脚尖,亲吻他。她感到窝心,他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在乎她。好可爱啊,她的心被融化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在意某人,就越变得神经兮兮;越怕受伤害,就越容易紧张、自己吓自己。他想太多了,玛栗笑著,吻了吻他下巴的胡髭,爱上让这胡髭刺著下巴的搔痒感觉……
第七章
玛栗欢天喜地的跟屠英伦回家。而原来他家离玛栗家只要步行十多分钟。一进门就闻到食物的香气,屠英伦拉玛栗去沙发坐。
「我去加热,马上可以吃了。」他钻进厨房里忙了。
玛栗打量他的住处,墙角散落几个玩具,显示刚刚小孩的造访。茶几上,一叠是动脑杂志、一叠是公务书信,还放著几张广告脚本图,看样子他常坐在沙发工作。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靠墙整片的柜子放满CD和DVD,他真的热爱音乐,玛栗过去研究他的收藏,发现他们共同的嗜好——
Radiohead、Pink Floyd、Portishead、Pulp、Goldfrapp……都是一些冷门音乐。他还收藏了玛栗最爱的一部片子,The Wall。她记得在当年这部影片被禁,那时玛栗还在台大念书,学长偷偷找来这部片子,在系上播放,影片内容,充斥对教育体制的不满和反战的思维,深深震撼年少的他们。
後来玛栗和播放这部片子的学长陈皓军交往,但後来……
「猪脚要不要加香菜?」屠英伦在厨房喊,打断玛栗思绪。
「好啊。」
屠英伦把饭菜准备好。「你慢慢吃,我去冲澡。」
玛栗静静咀嚼为她准备的宵夜,往事如潮一点一滴淹在心海翻腾。在另一个男人家里,与自己尘封的初恋相逢。被刻意遗忘的伤口,猝然揭开,冥冥中仿佛在告诉她什么。
当年相恋的学长,玛栗等他毕业等他退伍,两人相知相惜,玛栗原以为就会这么天长地久,一辈子相守。陈皓军是企业家第二代,英俊幽默,很受女孩欢迎,可是对玛栗情有独锺,直到玛栗意外怀孕,浪漫的恋情瞬间变调。陈皓军避不见面,派他的母亲出面处理,让玛栗独自面对母亲的责难,和旁人异样的眼光。
因为发现怀孕时胎儿已经两个多月,玛栗不忍心放弃胎儿,坚持生产。和母亲争执,度过很忧郁的一段时日,从此不再相信浪漫的爱情、男人的承诺,直到屠英伦出现,撼动玛栗孤寂的心房。
那么她现在可以再爱吗?她问自己,这样被屠英伦感动著,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经能抛弃过去那段苦痛的爱情?
屠英伦洗完澡,走出房间。「怎样?好吃吗?」他拿著浴巾擦头发,坐在她身旁。
「嗯,好吃。你不吃吗?」
「我整个下午闻猪脚味闻到都饱了。」他帮玛栗盛汤。「觉得这里怎样?」
「唔……满空旷的嘛,为什么想搬家?」
「本来跟家里的人住,不过,最近想要有自己的空间。」他往沙发靠,笑著说:「因为想让你来我家。嗯,其实也想让你去见我爸妈啦,他们一直以为我跟谢小姐交往啊。 」
「我不要。」想到要见他爸妈,玛栗头皮发麻。
「知道你不想认真啦,但是……」屠英伦忽地一把搂住玛栗的肩膀。「你觉得……我们这样坐著吃饭,像不像夫妻?」
玛栗赏他一记白眼。「是,如果我女儿来就更像。」她自嘲道:「你马上有现成的小孩,幸福的小家庭。」
「很好啊,下午我实习过了,大不了也当马给你女儿骑,伯什么。」他轻松的态度,让玛栗感到窝心。
玛栗捧著热汤。「我看到你收藏The Wall这部片,你也喜欢这部片吗?」
「爱死了,当年很轰动啊,被禁止播放,里面还有学生烧学校的画面,大量特殊动画效果,在当时是很创新的手法。」望著玛栗,屠英伦黑眸闪动。低声问:「这是我最爱的影片,该不会也是你最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