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啦~~」谢佩瑜用力握住好友的双手。「记住,搞砸就对了,就像前几次那样让男人知难而退,好不好?好不好?」
「放心,这是我的强项。」搞砸?嗯,这事玛栗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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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黄昏时,俯瞰十八楼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台北市区街道马路,人车喧哗,已是下班时间。
落地窗内,鑫美广告创总的办公室,屠英伦的心情跌到谷底。今天副总跟他说,他负责的广告案——「心鲜活力饮」的提案,业主还是不满意。这提案被退四次,创纪录,屠英伦面上无光,英名扫地。业主甚至提出令他们丢脸的方式,他们决定举办比稿,让鑫美跟其它广告公司一起竞争。
下午英伦跟组员开了五小时的会,修正企划内容,加入厂商的意见,现在他累死了,准备回家休息,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七点啊,千万不要迟到啊。」屠太太提醒。「要穿正式一点,知道吗?」
Shit!忙得忘了相亲的事。「知道啦,我现在就过去。」屠英伦忙收拾桌面,资料塞进袋子,动身往气氛好情调赞的Cosi Cosi餐厅。
赶上捷运蓝线,时间六点五分。没关系,还来得及。屠英伦的手机又响了,他收到一封简讯——
不介意的话,请改到N.Y.BAGELS CAFE见面。谢小姐。
看完内容,屠英伦火冒三丈。
搞什么!离约定时间不到一小时,这位小姐竟然跟他改地点,有没有搞错啊!
屠英伦想回拨给发简讯的人,但是对方隐藏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屠英伦气馁,只能抓着手机心里骂声X。
屠英伦用力关上手机盖,妈的,他介意极了!介意她临时改地点,介意她没留电话让他抗议,介意她不尊重他!跩什么跩?
屠英伦下车,往反方向搭捷运。等车空档,他打电话跟母亲抗议。
「这个谢小姐没礼貌,约好了临时又改地点,有没有她的电话?我要取消碰面!」他老子不爽了。
屠太太好说歹说把他劝住。「人家在电视台当制作人嘛,时间比较难掌握,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嘛,哦?你这样怎么交得到女朋友?哦?你要体谅人家啊,哦~~」
哦个头哦!懒得说,屠英伦关电话,上捷运。打电话问朋友N.Y.BAGELS CAFE在哪,见鬼的!这个谢小姐是低能吗?只知会餐厅名称,也不顺便讲地址,以为跟她相亲的是邮差喔?神通广大啊!这种人相什么亲?这种没大脑的女人最好乖乖当老处女,不要出来荼毒男人了。
可怜屠英伦脸臭臭地和下班人潮挤来挤去,匆匆又赶到N.Y.BAGELS CAFE,他气喘吁吁,情绪恶劣如上膛手枪,准备一见到谢小姐就砰砰砰开骂。
进了餐厅,屠英伦热血沸腾,等着骂人。他在咖啡店绕了三圈,手拿相片看了又看,就是没看见谢小姐。
屠英伦问独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
「对不起,请问,有没有见到这个小姐?」屠英伦将相片递给女人看,那女人瞄了瞄,指着对面空位。
「请坐。」
他愣住,问问而已,不必坐下谈吧?
女人抬起脸。屠英伦看见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她很白,以至于那双黑墨墨的眼,黑得彷佛藏有千言万语,有一霎,他觉得自己彷佛跌进了那双黑瞳里。
女人指了指相片,又指指自己。「我就是谢小姐。」
屠英伦愣了一秒,旋即大笑。
「见鬼了,妳是。」睁眼说瞎话,她跟照片里的女人一点都不像!
相片里,谢小姐是身材丰满的短发甜姊儿,站在纽约时报广场,笑容灿烂。日光太强,有些曝光,但依稀可见五官。屠英伦确定眼前女子不是影中人。
在他对面的这位陌生女子,表情冷漠,不茍言笑。脸上的妆,完美得无懈可击,长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穿SUBWORK的白色人像T恤,黑色A字裙,身材纤瘦骨感,脸上表情不像出来相亲,倒像是来洽公的,很严肃。因为她用这么严肃的表情,面不改色地撒谎,屠英伦觉得更加荒谬可笑。
服务生来点餐,屠英伦坐下,点了杯咖啡。跟着用那惯常的、带质疑的眼神盯着她。
白玛栗神色自若,镇定地让他看个够。她预计花十五分钟,谋杀这次相亲。她晚餐没吃就赶来,想快快解决走人。
屠英伦指着照片。「这不是妳。」
「是我。」相亲杀手谨记任务,硬拗就对了。
「她方形脸喔。」屠英伦用力戳戳相片,暗示她侮辱他的智商。
「我动过削骨手术。」玛栗不慌不忙,啜口咖啡,垂着眼,脸不红,气不喘。
「她胖胖的。」屠英伦拿起相片,在她鼻前晃了晃。
玛栗头也没抬,看也不看。「我减肥,成效不错。」
「她单眼皮。」
「减肥成功后我割双眼皮,想过新生活,并且积极相亲,想找人嫁。」
好、好极了。屠英伦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胸,盯着她。至少有一点她绝对没办法狡辩,他嘴角微扬,笑容诡异。
「相片里,妳的胸部至少比现在大两个罩杯。」开玩笑,他经手过胸罩广告,写过文案,根据目测,她顶多B罩杯吧?照片里的甜姊儿至少有D罩杯,天差地远哪~~他说得直接,不怕得罪人。反正不在乎相亲成败,现在他最在乎的是真相大白,他一定要盯到这女人承认说谎。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模棱两可、混淆不清的状况,不管什么事,他要是非黑白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不允许被人蒙骗。
白玛栗对于他锐利的视线、嘲讽的口气,全无感觉,她优雅地拿纸巾抹抹嘴,优雅地向他笑了笑,优雅但坚决地硬拗下去
「关于罩杯的问题,屠先生,你知道的,魔术胸罩是女人的好伙伴。」万岁~~给玛栗掌声,给玛栗加分,她回答的比屠先生更直接!
屠英伦头一仰,哈哈笑,笑得旁人注目,笑得如入无人之地,那笑声狂妄放肆,像整间咖啡厅只坐着他跟她。
「真服了妳,说谎说得这么自然。」他笑得下颚都疼了。一般女孩说这个会脸红吧?可是瞧瞧这位假冒的谢小姐,神色自若。
在屠英伦放肆地笑着时,白玛栗一双冷眸打量他。想着要怎么摆脱这男人,不希望为这相亲浪费太多时间啊。
玛栗反驳他。「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
这话一出,又惹得他一阵大笑。
她打量这男人的衣着打扮,他很高,身材结实,穿褐色夹克,内搭大地色系的运动T恤,T恤上印引擎图案,风格鲜明。一条同色系休闲裤,往下看,脚上穿着复古风跑鞋,整个人看起来潇洒不羁。不知道为什么,屠英伦让玛栗联想到革命英雄——切.格瓦拉。
屠英伦不像上班族,他留胡子,带着的不是黑色公文包,而是印着Levis的鹰形图形的袋子,牛仔布面拼贴,散发西部牛仔的粗犷感,很适合他。这家伙会想结婚?玛栗心里打了大问号,他看来很自我,像随时可抛弃一切远走。
现在他笑得无礼而放肆,玛栗心里盘算着——嗯,这类型的男人最讨厌的一定是虚荣没大脑的女人,那她要开始没大脑,她要好好表演虚荣。
白玛栗很有礼貌地等他笑完,自顾自地交迭双腿品尝咖啡,在喧哗的人声里,杯盘交错间,像朵静静绽放的百合,自开自香,不受影响。
屠英伦笑够了,瞇起眼睛说:「这种事妳做过几次?」他说话时,食指有意无意抚着左边胡子。
「哪种事?」玛栗眨眼,状甚无辜。
「为人代打,相亲的事。」
「哦?」
「妳不是谢小姐。」
「我是谢小姐。」以往帮谢佩瑜代打的经验里,赴约的对象一开始也会对她跟相片里的人儿不同而怀疑,但总会在玛栗的坚持下被说服。毕竟未曾谋面,没有利害关系,实在也不必追根究柢,硬要探究真相。而且人往往有盲点,当发现错误时,因为对方够坚持,最后反而会怀疑起自己,然后把错当真看。
所以玛栗自信满满地撒谎,她抬眼,迎视屠英伦。「要是你觉得被骗了,我们可以提早结束,各自回家。」
那怎么成!他现在觉得好有趣。
「那么……动过削骨手术又割过双眼皮、还减肥塑身、会穿魔术胸罩但相亲时故、意、不、穿、的谢小姐,妳好。」屠英伦伸手跟玛栗一握。
他很爱讽刺人喔!「你好。」玛栗只好伸手与他一握。
「我还没吃晚餐——」他问:「除了咖啡,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点晚餐来吃?」
不妙!那样时间会拖很久ㄟ,玛栗还想回家赶一堆报表。她用纸巾擦擦双手,冷冰冰地说:「在点餐前,我可以先说些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