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贯天踏进马厩,在马栏间走动,锐利的独眼四下搜寻,立刻察觉马厩中稍有异动。
「怎么少了一匹马?」
孙虎探头,顺著头儿的视线看去。
「喔,那匹啊,那匹不是咱们牧场上的马,是龙家兄弟进牧场时,自己带来的。」
硬如磐石的拳又捏紧了。
「龙家兄弟人呢?」
孙虎抓抓脑袋。
「他们说旅费赚足,不想再留下来,所以驾著马车走了。」在牧场上,临时工来来去去是稀松平常的事,那时雷贯天又在待客,他才没有去报告。
独眼眯了起来。
「什么时候走的?」
「唔,有几个时辰了吧!」
「他们回驼城了?」他举步就走,猜测丁儿的失踪,铁定跟龙家兄弟脱不了关系。
「不,」孙虎摇头。「我听说,他们好像是要去京城。」
京城?
雷贯天脚步煞停,瞬间省悟,脸色陡然转为铁青,额上青筋抽跳,那模样可怖得犹如恶鬼。
京城!丁儿一定是回京城了!
怒吼的声音陡然响起,震动马厩内外,在草原上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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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烟尘,一路往京城而来。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城门,直冲向玄武大道上的龙门客栈。
坐在车上的俊秀少年掀开垂帘,往後探头一瞧,赫然发现後方不远处的烟尘已急速逼近,眼看再过一会儿,就要追上来。
好家伙!
他们提前「偷跑」了数个时辰,还动用官家的资源,每经过一次驿站,就改换一匹快马,保持最高速度,一路换了十几匹快马,日夜兼程的赶往京城,而雷贯天不愧是沙场猛将,竟还能这么快就赶上来。
马车疾驰至龙门客栈门口,驾车的黑衣男人急扯缰绳,骏马嘶鸣人立,然後落蹄垂首,累得直喘气,精瘦的四肢不断颤抖。一个银发白袍的男人,手持算盘,老早就在门前等著了。
「兵马呢?」垂帘还没掀开,马车里已传来喝问。
「已经备妥。」银发男子答道。
「很好。」俊秀的少年掀开垂帘,抓出因为一路颠簸,晕得眼冒金星、猛呕酸水的丁儿,一把塞给银发男子。「给我好好守著她!」
银发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却仍接过丁儿,交给旁边的奴仆,吩咐仔细看顾。
眼看丁儿入了门,被奴仆们簇拥著往客栈後的跨院走去,俊秀的少年才吁了一口长气,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
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少年稽敛笑意,转过身来,站在客栈前的石阶,背对著那十六扇雕刻精美、镂著金银花鸟的木门,击掌下令。
「出来!」
语音未落,数百名御林军立刻蜂拥而出。他们个个装备齐全,穿著铁甲战盔、手持长枪铁剑,神色紧张,如临大敞,将客栈重重包围,把守得密不透风。
「给我好好挡住!要是让他踏进客栈一步,你们每一个都要人头落地!」少年脆声下令,然後探手,取下头上那顶毛皮缝制的帽子。
一道黑瀑似的长发,流泻在肩上、背上,黑发衬著那张漂亮的五官,原本那阴柔的气质,这会儿全都藏不住了——原来,自称小龙的俊秀少年,其实是个肤如白玉、眼若晨星的年轻女子假扮的!
黑马疾驰,转眼也到了龙门客栈门前。
雷贯天勒马停缰,脸色仍是铁青至极。他半眯著眼,咬牙切齿的瞪著那艳丽非凡的人儿,粗厚的大掌徐张,亟欲将她大卸八块。
「雷将军,您这么急著赶来我龙门客栈,是要住房还是用餐啊?」她巧笑倩兮,隔著大批御林军,对著他开口。
在她身後还杵著两个男人,一个全身黑衣,面容严酷,腰间挂著一剑一刀,就是先前自称龙无常,陪著她到雷家牧场的男人。另一个银发男人,则是抱著算盘,两人就像黑白无常似的,静静分立两旁。
瞧这阵仗,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龙门客栈?!原来是那个恶名昭彰,为了美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女人!
雷贯天一眯眼,翻身下马,抽出腰间大刀,刀锋挥指向那张花容月貌,那狰狞的表情好吓人,也难怪京城的人们,都把他传说成食人将军。
「我老婆呢?」他咆哮著,握紧大刀,让御林军们个个神情紧张,长枪铁剑横在胸前,不敢稍有疏忽。
站在阶梯上的龙无双,却娇声一笑,非但不闪不避,俏脸上也不见半分害怕。
「夫人?夫人是您的,我怎知她在哪?」
「你敢说你没潜入我家牧场!」
「潜入?我可是堂堂正正应徼进去的,还领过将军您付的工资呢。」
「你强行带走我的老婆!」他气得朝前右跨一步,怒咆狂吼。
「笑话,她自个儿有腿,我哪有能耐强迫她?是她自愿跟我回来的。」她笑睨著雷贯天,一副莞尔的模样。「我倒是挺讶异,雷将军都要纳妾了,居然还有心思,千里迢迢的跟著我们回京城来。」
「我没有要纳妾!」他握紧了手中刀,发髭皆张。
「喔,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她笑得更甜,刻意往客栈内一指。「丁儿听到的,也不是这样。」
雷贯天的反应,是吐出一串声如霹雳的咒骂。
该死!他会刻意隐瞒丁儿,不让她知道富商逼婚的事情,就是怕她听见,会胡思乱想。
结果,事情竟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丁儿不但知道了,还被这个居心叵测的龙无双煽动得离开雷家牧场,被拐回了京城。
他的脸色愈来愈狰狞,诱拐人妻的龙无双,却还有话说。
「再说,你当初可不算是明媒正娶。」
「放屁,我娶了!谁说我没娶?」
「凭你那方法,和强抢民女有什么两样,依法是可以论罪的。我带她回京城,还算是主持公道呢!」她双手一摊,轻眨著纤长的睫,美得让人眩目、可恶得让人咬牙切齿。
雷贯天忍无可忍,然张嘴怒咆。
「把她交出来!」轰天巨响,震得御林军们个个毛骨悚然,要不是龙无双真有砍掉他们脑袋的权力,他们老早丢下武器,掉头逃跑了。
龙无双却只是嫣然一笑。
「怎么,你还不死心啊?好吧!」她往後一伸手。「把合约拿来。」
银发男人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印著封泥的纸,搁在嫩白的掌心上。
「这是我三年前跟严燿玉签的合约,上头写得清清楚楚,言明只要刘家四姊妹从南方学成回来,就得来我龙门客栈工作十年。」她拿起白纸,拆开封泥,在雷贯天眼前一抖。
「刘丁儿的确是我龙门客栈的人,这可是有凭有据的,看你是要去告官、告衙门、告皇上。」她冶笑一声,意态猖狂。「或者,是去告那个忧国忧民、公正清廉的宰相,我都站得住脚。」
单薄的白纸,在龙无双的手中飘啊飘,雷贯天脸色阴鵞,直瞪著那张纸,下颚紧绷得像是要碎裂。
龙无双还在火上加油,不怕死的继续自说自唱。
「今儿个,我就做个好事,替她休了你,大夥儿皆大欢喜,你可以去娶有钱的新老婆,她可以留下来,当我的点心厨子,天天做小笼包给我吃。」她慢条斯理的摺起那纸合约,笑睨著他,补上一句。「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告诉你,小笼包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这个女人实在太欠教训!
雷贯天毫无预警的动手了!
无锋的重刀陡然挥出,划出一道破碎银光,只听得几声金石交鸣,眼前火光喷冒,御林军们的兵器断的断、飞的飞,全都挡不住这骁勇将军的狂怒一击。
刀光一闪,朝龙无双挥砍而下,扑面而来的强烈杀意,让胆大包天的她,竞也吓得连退数步。
不会吧?!这个男人不知道她的身分吗?他应该知道她身分尊贵,有个天下第一人在後头替她撑腰,连御林军也能随得她呼来喝去。而他,居然还敢对她挥刀?!
对,他敢!
他不但敢对她挥刀,他还想杀了她!
「我劈了你!」雷贯天嘶声咆哮著,举刀又劈,刀势奇重,下手毫不留情,眼看就要把龙无双劈成两半——
锵!
一把长刀,惊险的挡住急落的刃势,长刀却顿时崩了一角,黑衣男人冒死迎敌,虽然内力深厚,能跟雷贯天拚个不相上下,但是雷贯天已经气愤得红了眼,下手狠绝,一刀不中,立刻抽刀又砍。
当的一声,黑衣男人再挡,手里的长刀,这回竟应声而断。
断刃飞了出去,削落龙无双的一缙发,咚的一声插入雕花木门中,刀尾还在颤动不已,足见力道有多么强大。
龙无双脸色煞白,也不知是硬撑著不动,还是被吓得动不了,竟就站在原处,看著大刀迎面砍下。
锵!又是一声锐响,这次迎敌的是银发男子。他手里乌沉木造的算盘,根本挡不了刀势,只能善用巧劲,在刀刃入隙的瞬间,一旋算盘,化去霸道绝伦的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