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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宝会平安无事的。」徐玉泉亦是劝慰着。

  没事了吗?挽翠一阵晕眩,差点不支晕倒,但她随即扶住丹桂,站稳身子,深吸一口空气!大宝还没痊愈,她绝对不能倒下。

  为了活下去,她永远都不能倒下,

  ***

  天色微明,晨曦映照在窗纸上,透出白蒙蒙的亮光,柔和地投射在大宝略显苍白的小胖脸上。

  挽翠坐在床沿,怜惜地揉揉他杂乱的软发,以手背轻触他的脸颊和额头,那温和的热度让她放下心里的大石头。

  惊慌混乱的一夜终於过去,她为大宝拢好棉被,这才转动酸涩僵硬的脖子,第一次注意到她所在的房间。

  「你要不要去休息?」楚镜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惊讶地转过头,他什么时候进到房间里的?

  他的神情疲惫,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但那深邃注视的神情依然不变。她心头陡地被撞击一下!是了,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陪她和大宝一整夜。一夜无眠。

  犹记得昨夜心情紊乱,她茫茫然地跟着他来到客栈,只听得他吩咐煎药烧水,又叫人搬进客栈所有的火盆,把整个房间烧烤得热烘烘的。

  高热的温度令大宝不断冒汁,在喂了汤药之后,更是把衣服、被褥都浸湿了。 她帮大宝脱衣,后面就递来干净的衣服;她拉开湿透的床单,后面就送上一条干净的温暖的软褥,反反覆覆了好多次。

  她这里才注意到,原来大宝身上裹着楚镜平的上衣。

  「我……」她无语地面对他,才站起身,一袭黑色披风由肩头滑落。他又是什么时候为她加衣的?

  「去休息吧。」楚镜平也站起身子,走到床前。

  「我……我看着大宝。」她蹲下身捡起披风。

  「你撑不住的,到隔壁房间睡一觉。」

  「我撑得住!」倔强的脾性又来了,她直瞪着他。

  他也直视她,终于了解,在她瘦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最坚强的心,然而那颗心里锶从屑嗳醯囊徊糠帧愿以重重情丝缠裹住她的伤口,不再让她受伤。

  从她手上拿过披风,再度为她披上,柔声道:「你忙了一夜,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否则大宝才刚退烧,为娘的却病倒,谁来帮大宝调理身子?」

  他就是爱拿大宝威胁她,她只好拢紧了温暖的披风。

  「我带大宝回去了。」

  「你不能回去,天亮后古大夫还要过来看大宝,大概要休养吃药几天,这才能回去。」

  「我可以抓药回去,大宝在家里也可以休养。」

  「你不顾大宝的小命了吗?」他笑意盈盈地恐吓她:「万一大宝又有什么状况,你有力气再跑一趟县城吗?再说你们那间小屋到处漏风,天寒地冻的,呵!恐 怕不适合大宝养病。」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挽翠坐回床沿,不想理他。

  「我可没有能力给你们金窝银窝喔!」楚镜平先是一笑,随即脸色诚恳地道:「挽翠,留下来!好歹客栈环境舒适、人手齐全,找大夫也方便,就让大宝住到完全康复吧。」

  「我没钱住客栈。」挽翠垂首扭着指头,轻轻咬了唇。

  「大宝是我的儿子,老子出钱让儿子睡客栈,不为过吧?」他也坐到大宝的身边,与她面对面。

  「你胡说什么?」挽翠心一突,蓦然全身轰地着了火。

  楚镜平以手指抚弄大宝粉胖的脸颊,微笑道:「被他叫了那么多声爹,也都有感情了,不知不觉地,就以为我是大宝的爹。」

  「你胡来!那是大宝胡乱叫的,你不能当真。」她窘得脸红了。

  「如果你不教他,他又怎会喊爹?」

  往事历历,挽翠想到大宝未满周岁初学讲话时,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教会他喊爹,谁知道一声爹又让颜均豪把大宝打得皮开肉绽。

  颜均豪踢着缩成一团肉球的大宝,愤怒地说:我不是杂种的爹!

  那暴喝声犹在耳际,昨夜的无助又如噩梦掩至,在此刻,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就像山洪瞬间爆发,滔滔浊流滚滚而下,冲刷着挽翠心头的痛楚。

  「他打大宝……大宝很痛,我哄大宝别哭,一面帮大宝敷药,一面说,大宝的爹很好,大宝的爹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大宝的爹会陪大宝玩,也会教大宝说话 ……从此以后,大宝再也不喊他爹了……」

  语气幽幽,话声哀切,如泣如诉地倾吐多年的苦郁。

  苦了他们母子了!这些日子来,楚镜平早已了解颜均豪的为人,昨夜亲眼所见,更是令人愤怒;若非他习於隐藏情绪,早就不客气地打颜均豪一拳了。

  纨绔公子、性好渔色、惟我独尊、残暴无情--这种恶霸男人怎么配得上似水柔情的挽翠呢?

  「唉……」深深长叹,同为过去哀悼。

  她又听到他的叹息了,那一声叹息彷佛钻入了她的魂魄深处,温柔而细腻地舔舐她的伤痕,如微风,似细雨,点点滴滴滋润了她的心……

  她抬起泪眼,心神也掉进他深邃的黑眸里。

  「挽翠……」他倾身向前,轻柔地捧住她瘦削的脸颊,以温热的指头为她拭泪。

  泪水滚落,拭去;过往情伤,抹掉;心痛难解,他愿为她抚平。

  再也不忍那沾满雨露的清丽容颜,他俯下脸,为她吮吻起一滴泪珠。

  挽翠浑身一颤!那温柔的唇瓣启动她的心门,开了……开了……

  「不!」她猛然一推,跳起身子靠到墙边,惊骇地望着今生唯一令她心悸的男人--楚镜平。

  心悸又如何?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楚镜平!你无赖,你趁人之危!」她愤然地道。

  「我只想当大宝的爹呀。」他又露出那副无辜的表情。

  「不许!」

  「我只是要当大宝的爹而已。」楚镜平故意讶异地道:「啊!难道你想当大宝的爹的妻子?」

  「你!」挽翠气得跳脚,真想一棒打死这个登徒子,但他又是大宝的救命恩人,只好狠狠地再瞪一眼,坐回大宝床边。

  看样子他们还得花些时间培养感情,楚镜平淡然一笑。「你先坐坐,大宝也该起来吃药了,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有。」

  挽翠坐在床前,胡乱抹了扶脸,手心沾抹上泪痕,有点温,有点凉,就像他方才轻轻地一吻。

  她竟然在他面前说心事、伤心掉泪?还不小心让他偷香!她是怎么了?她甚至不会和徐玉泉讲这些事呀!

  挽翠郑重地警诫自己:楚镜平知道她的遭遇,他不过是可怜她罢了,她绝不能因为他的怜悯而心动,这些直私自利的男人休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楚镜平端着药汤轻声走入,就看到她咬牙切齿的赌气模样,他又是一笑。

  「别扮鬼脸了,叫醒大宝吃药吧!古大夫说两个时辰就要吃一帖,病才会快好。」

  挽翠低了头,仔细地抱起大宝,轻拍他白胖小脸,又抚了抚他的额头,柔言哄道:「大宝,大宝,天亮了,小鸟儿吱吱叫,小兔儿野地跑,太阳爷爷日光照,大 宝醒了呵呵笑,乖乖大宝,快醒喽!」

  她哄孩子睡觉的口气令人舒服,连喊孩子起床也是这么好听,楚镜平想起被娘亲大吼大叫掀被子、拧腿肉叫起床的往事,不觉露出微笑。

  挽翠搓搓大宝的身子,揉了又揉。「大宝乖,大宝是娘的好儿子,天亮了就起来帮娘扫地,扫完了地,娘烤玉米饼给大宝吃……」

  「唔……」大宝微微一动,睁开一对无神的大眼。

  「好大宝!」挽翠亲了他的脸颊,疼惜地笑道:「大宝生病了,今天不必扫地,大宝先来喝汤,身体才会好起来,明天再来帮娘扫地,好不好?」

  大宝病弱无力,只是窝在挽翠怀里,迷糊地听娘亲哄他。

  楚镜平也坐到床沿,举起小匙,将一口药汤送到大宝口中。「来,大宝,张开嘴,喝汤了。」

  大宝微张小嘴,却尝到一股苦涩的味道,他眼睛一眯,哇哇哭了出来。

  「大宝!」挽翠又被他的哭声绞得心痛,忙哄道:「大宝要听话,生病了就要吃药,如果不吃药,就不能去跑马了。」

  「马,」呜咽哭泣中,大宝仍记得要去跑马。

  「大宝好乖。」楚镜平也揉揉他的小脸,「大宝把药喝完,爹给你一块糖吃,等大宝吃完二十块糖,爹再带大宝去跑马。」

  「爹!」大宝眼睛一亮!「爹」来了,他要当乖宝宝,才能跟爹去跑马。

  「嗯,大宝真听话。」楚镜平拿了一盘桂花酥糖放在床上,让大宝眼见为凭,又送上一小匙药,「大宝赶快吃药,喝完药才有糖吃。」

  大宝一口吞下,小身子在娘亲怀里挣扎着,想要扑上那碗药。

  楚镜平喂他一口,笑道:「大宝慢慢来,爹一口一口喂你喝,很快就喝完了。吃完糖,睡个好觉,体力会更好,过几天我们爷儿俩就可以去跑马了。」

  「马,马!」大宝力气都来了。

  听楚镜平口口声声自称爹,挽翠很想骂他,可是见他耐心劝哄大宝,大宝又肯听他的话,她也只好抱稳大宝,让他弯着身子喂大宝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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