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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眼前一花,下一秒钟,锄头突然跑到安可仰手中。

  梁千絮的距离最近,竟然也没瞧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大家好歹是邻居,有话慢慢说,是不?」安可仰轻轻松松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勾住赵义的肩膀。

  然后赵义莫名其妙就被他架到旁边的树下「闲谈」了。

  赵义并不是不想挣开,他赤涨的脸孔显示他已经出了力。然而,也没见安可仰做什么特殊的动作,只是一手横越肩膀搭住他的肩,另一手扣住他的脉门,整个人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对方夹制在腋下,赵义便动弹不得了。

  梁千絮看得眼睛都忘了眨。虽然安可仰人高马大,但赵义却是生长于山林的猎户,力气不同凡响,他竟然夹制得住这莽汉!

  她赞叹在心,瞄一瞄,发现村民们也看得目不转睛。眼光一和老村长对上,她尴尬地笑一笑。

  「我……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赶快溜到安可仰身后。

  「你这个小子,放开我!」赵义咬牙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

  安可仰松开了他的肩,扣住他脉门的铁掌却文风不动。赵义的脸皮越来越红。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陷阱是你安的!」他的语气如丝,脸上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笑容。

  赵义一愣。「你……你有什么证据?」

  安可仰微微一笑。「这就是证据。」

  他的身体遮住大半视线,梁千絮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赵义的脸扭曲起来,一颗颗汗珠从额角冒出来。

  嗯?

  「喂!」她扯扯他的衣角。

  安可仰回望她,眼神莫测高深。梁千絮的手慢慢垂下来。

  「那个捕兽夹不是我放的!」赵义满额头汗。

  「陷阱有很多种,你倒知道是捕兽夹?」他冷笑一声。

  赵义顿时语塞。

  「咳,那个真的不是我放的,不然就是哪个人放了,忘记收回去了。」

  「你倒也知道捕兽夹放在那里许久了!」安可仰的背心微微一动,接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又从道义的额角沁出来。

  梁千絮再拉拉他的衣角。

  「喂,有人在看……」当着全村村民的面对他们的人用刑,似乎不太妥当。人家的人数比较多耶!

  「妳到旁边去等。」安可仰没好气地道。

  她松开手,敢怒不敢言。

  「陷阱是你放的好,不是也好,总之你脱不了干系。」安可仰终于松开箝制。「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再让我抓到你们村子的人在后山偷鸡摸狗,我告到你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子!」

  赵义终究重获自由,连忙退开一步。「你……你……你有种就试试看!」

  「别紧张,笑一个!你老头子在看,你不希望他连村长的位子都坐不稳吧?」唇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进到他的眼底。

  「我就不信你有本事动我老头子的村长位子。」赵义挑衅道。

  「你唯一的本事就是靠着村长爸爸的势,狐假虎威对吧?」他笑容中的冰冷,让梁千絮也不禁打冷颤。「信不信下届村长我花点钱就可以帮你们的对手选上?」

  「哼!我们走着瞧。」赵义虚张声势一番,回头跑回村民之间。

  「好,那就这样了,很高兴我们取得共识,毕竟两村人的平安是大家都希望看见的。」他扬高声音,客气地对大家挥挥手。「走吧!」

  「呃,再见。」她匆匆对赵村长道别,不多望他脸臭臭的儿子一眼。

  然后呢?她愣讷跟在他身后,顺着原路走回家。

  这样就结束了?

  安可仰吹着口哨,舒服惬意得不得了,彷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默默跟了片刻,终于忍不下去了。

  「贿选是违法的行为!」

  安可仰瞄她一眼。「我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那如果他们照样在后山放陷阱,你要如何让赵村长失去宝座?」

  「不知道。」他很干脆地回。

  「你刚刚不是威胁人家吗?」

  「反正只是几句话嘛,说不定他听了会怕!」他咧开白亮的牙。

  只是几句话?梁千絮突然很怀疑自己和他是不同星球的人。

  「你刚才使用暴力逼供!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律师!」她突然想到。

  「说得真难听,只是一点小擒拿的技巧。」他喃喃抗议。

  「这就是你的『专业技巧』?把对方的手臂扭成两截,再丢出一堆不知道如何实现的威胁的『专业技巧』?」她不可思议地问。

  「我演得很专业!小姐,妳要不要再看一次我的小擒拿?那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他自告奋勇地走近她。

  「走开!」梁千絮像拍苍蝇似地将他挥开甩开赶开。「回去之后你自己想办法跟村长交代。」

  「简单。就说任务达成了。」

  「我们达成了什么?」她生平第一次想拉扯头发。

  「他不就是要我们去告知橘庄的人不可以再放陷阱?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任务圆满结束。」他很善良地分析给她听。

  梁千絮呆了下。

  这话,也没错,他们确实只是来表达一下立场而已。但是……但是她本来以为不只这样的,例如,他们应该和对方沟通,寻求一个有效解除歧见之道,又或者敦亲睦邻什么的。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啊?

  一根青草敲中她眉心。

  「妳发呆的表情真可爱。」他笑呵呵的。

  梁千絮白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十年来只穿过两次的套装。印象中,这套衣服是医学院二年级为了期末的谢师宴而买的,历史悠久,若任何人觉得穿这套衣服的女人可爱,必定是审美观出了极大问题。

  「竟然说我老里老气,真无礼!」她不由自主地轻啐。

  「可不是?这种丝质软裤很适合妳的腿型。」他毫无困难地往下接。

  「或许布料不再那么亮洁,但是套装不都长这种样子?有哪一点老里老气?」她义正词严地道。

  「而且十几年不穿的衣服,发黄也是正常的。」他完全配合。

  「没错。况且它买来不到十几年呢!」

  「更何况妳只是不活泼了一点,哪里有到『怪女人』的程度。」

  「全世界不活泼的人也不只我一个。」她同意。

  「最常挨妳冷眼的人是我,我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他来呛声吗?」安可仰陪她愤慨。

  梁千絮狐疑地停下来。「你是在帮腔,还是在扯我后腿?」

  他转头望一株高树上的雀鸟,一手用力揉着后项,背心可疑地耸动。再转回来时,他的眼底有一层令人发指的水光。

  「梁千絮小姐,妳真的没有什么幽默感,对吗?」

  「胡说!」梁千絮庄严地反驳。「我会笑。」

  他爆出的大笑声,惊动了林间雀鸟!

  然后,莫名其妙的,她发现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三章

  步出台北火车站的那一剎那,漫天盖地的闷热几乎扑倒她。

  梁千絮揩揩额侧,顺势看了眼腕上的两用表,气象报告说今天台北市的气温是三十六度。其实山上紫外线指数更强,回到平地应该好一些,但是台北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与杂。

  她背着背包,拖着倦懒的脚步走向公车站牌。两辆公车正好驶离,喷出阵阵呛人的烟尘。

  「咳咳咳咳!」

  果然,她的呼吸道已经给高山上的清甜空气宠坏了。梁千絮用力扬走鼻前的脏空气,决定奢侈一些,叫出租车回家。

  半个小时后,站在自家的电梯大楼门口,她定定站了好一会儿。

  这个社区已经建成十二年了,他们家一建好便搬了进来,但是她真正住在这里时却不多。

  叹了口气,她从包包里翻出大门钥匙。

  跨入电梯之前,她迟疑了一下。该不该先打个电话上去?可是她的手机没电了,而且人已经在楼下,还特地出门找公用电话,似乎有点奇怪。

  算了,反正昨天晚上她已经先通知过这个周末要回来,他们应该知道。

  来到十一楼大门前,梁千絮再度兴起一股先下楼打电话的冲动。

  「谁啊?」五分钟后,有人前来应门。

  「阿姨,是我,我回来了。」铁门未开,她已经先给了一个大鞠躬。

  「千絮,妳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进来?」她阿姨眼皮肿肿的,一定又熬夜作画了。

  「我忘了。」其实,从以前到现在,她回家的时候一定按门铃。她怕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了里面的人--虽然他们是她的亲人。

  「噢!」她阿姨不甚在意,打开铁门,也不等她,自己先走回屋子里。

  梁千絮先在阳台换上室内拖鞋。客厅里没人,阿姨的背影消失在工作室的门口。她自动把背包挂在旁边的衣物架上,慢慢走到牛皮沙发前坐下。

  现在才下午四点,离吃饭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她呆坐着一会儿,索性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我在睡觉,把电视关掉!」几乎喇叭一放出声音,内里就传来一声男性的闷吼。

  「对不起。」她连忙按掉开关,感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姨丈方尘是个画家,以用色狂野浓艳的印象派风格闻名于画坛。她阿姨王咏泉则是个服装设计师,作品以丰富的色彩和性感的剪裁为主。夫妻俩虽然是不同领域的艺术家,风格倒是很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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