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的楼梯,灰色水泥墙上有着一盏一盏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燃烧着,光影交错,他们像是要穿越奇诡的时空隧道。
随着那一阶一阶往下的楼梯,偎在壮阔的男人胸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感受高级衬衫光滑细腻的触感摩挲过脸颊。宝宝愉悦起来,整晚紧绷着的心情也逐渐地放松下来。
他知道晚上发生的事,还是来找她了。他没责备她半句,只是担心着她还没吃晚餐。他心疼她双足的不适,一路将她抱过来……
宝宝将脸埋进那片胸膛,耳朵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她怎能抵挡这样温柔的男人啊!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她听见曼陀铃优美的乐音,从他怀里回望,鼻间扑进咖哩气味,眼前的景象宛如来到神秘国度。
谁能想到在深夜时刻的台北,在冷清了的街道下,会有着这么一间印度餐厅?
「这间餐厅开到清晨。」夏树介绍着。
两名印度装扮的女服务生过来招呼他们,带他们入座。
夏树不肯放她下来,坚持抱着她走向座位,要是在一般餐厅想必引起骚动,但在这里却不会,大概是聚集的客群多是艺术工作者的缘故吧!
宝宝忙着打量餐厅里的装潢。从天花板顶棚垂下来密密重重的流苏,每串都是一句佛经经文。咖哩的香味中,弥漫着一股随兴浪荡的颓废气氛。
宝宝瞧得目不转晴。这里没灯,屋顶悬吊着铜盘,盘里点着蜡烛,铜盘微微晃动,烛光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
这里没椅子,矮矮的木头桌放置在榻上。人们脱掉鞋、扔掉外套,或坐或卧,交谈着,有人甚至用手吃饭。
哗!大开眼界。
来到座位,夏树放宝宝下来,隔着矮桌面对面坐下。
服务生送来盛水的铜钵,两条手巾搁在桌上。
「今晚我们体验一下印度人的生活。」他拉起她的手放进铜钵,掬水帮她洗手。
「要用手吃饭吗?」她问。
「在印度,寻常百姓常用手吃饭的。」他甩开手巾,裹住她的手,仔细擦干,动作好温柔。
「他们不会烫伤手?」
夏树笑着答:「不会的。你也可以选择用刀叉,不过我打算入境随俗。」他洗了手,卷起衣袖,解开领口几颗扣子。
看着他的动作,她感觉口干舌燥。他的喉结还有敞开的领口,引人遐想。宝宝赶紧移开视线,要命,她几时变得这样色情了?
服务生送来菜单,夏树点了几样印度菜,还有酒。
菜色陆陆续续端上来,都是宝宝没吃过的。
还没动手,那些盛在银器铜钵甚至是芭蕉叶里的食物,已经先教眼睛吃了一次飨宴。
宝宝这会儿真的饥肠辘辘了,她和夏树赤手朝食物进攻,吃饼吃饭,熏酱喝酒。
印度的米细细长长,味道香浓,搭配咖哩浓醇的气味,在齿颊间余留着久久不散。印度酒装在金色尖嘴壶底,夏树帮她倒酒,她捧着铜碗,看琥珀色酒液从细窄的尖口一路金线似地溜进碗里,心先醉了一半。
印度烤饼奇妙有趣,夏树向宝宝示范吃法。他撕了一片烤饼,用饼去抓咖哩还有菜,跟着凑身送入她嘴里,拇指抹去她唇边溢出的汤汁,这时她的心已经醉得七上八下了……
他们吃吃喝喝,偶尔交换眼神。
辣辣的鸡肉咖哩令她脸色绯红,甜甜的奶油咖哩味令她陶醉。桌上盘子一碟碟空了,酒壶越来越轻盈,他眼里的情意好缠绵,她瞧着他的眼色意乱情迷。
到最后,品尝过水果优格,尝过芒果的气味,终止于印度的香料茶。趁着香气还在舌间缠绵,他忍不住以指勾住她的下巴,在她迷惘的眼色里,吻上红唇,交换远从印度飘洋过来的神秘香氛。
在飨宴过后,酒精催眠,还有他多情的眼,以及挑情的亲吻后,熊宝宝整晚的担心都化作了泡影。
嘻,白担心一晚了,结果谭夏树不以为意,没有苛责她半句。
「夏树,你妹妹……今晚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她托着腮,凝视他。「我想你母亲,还有你的妹妹……讨厌我了吧?」
「你没有错。」她自责的眼神令他心紧。
「你妹她……她是什么病?因为化疗所以……」头发才掉光的。
谭夏树简单地解释了妹妹的病情。「不过只要按时吃药,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他伸手,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脸庞。「不要自责了,她任性太久了,是该有人点醒她。说来还要感激你,经过这次,她变得懂事了。」
「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吗?让她开心的?她喜欢什么?有什么兴趣?」宝宝想弥补对谭星荷的伤害。
「她很喜欢海,可是被禁止潜水。」夏树笑着说:「因为这样我才去学潜水,好把海底的世界说给她听。」
「原来如此。」他对妹妹的好,令她感动。「还有其它的兴趣吗?」
「爱玩计算机,连程序都会写,全靠自修来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在凌晨两点离开餐厅。
「这下好了,没钥匙我怎么回家?」坐在车里,宝宝嘀咕。
「去我那里。」忍不住又亲吻伊人香唇,品尝唇内的甜蜜润滑。
她喘气道:「不能去你那,明天早上八点我要教课。」
「这样啊,只好送你回去了。」夏树发动引擎。
「现在几点?」宝宝瞅向电子钟。「两点半?我爸大概睡死了吧!」
「那就让他睡喽。」
「我没钥匙。」宝宝睐他一眼,要是刚才先让她进去拿钥匙,现在也不愁被困在外头了。
「我有钥匙。」
「怎么可能?」宝宝不信。
他开了音响,朝她眨眨眼。「等会儿帮你开门,保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家里。」
她还在质问着。「真有钥匙?我爸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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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晚风徐徐,远处几声狗吠。偶然驰过的汽车,车灯亮晃晃地闪过了小巷。巷弄一隅有两个人,立在月光下,在宅前,在妖袅婆娑着的梧桐树影里。
宝宝赤足站在家门外。「好啦,现在怎么办?钥匙呢?拿出来啊!」不信他真的有。
她看夏树把手探入西裤口袋摸索着,抽出手,空空如也。
「原来你骗人的!」睨着他瞧,她唇边漾着笑。「还是按电铃吧!」抬手要按铃,他伸手挡下。
他朝她摊开双掌,接着像变魔术,右手探入衬衫外的黑背心口袋。
「还没玩够?」宝宝一副「看你玩到几时」的模样。
夏树从口袋里摸出的,不是钥匙,而是一管条状小木盒,像是拿来装牙签的。
他以指推开盒盖,从盒内倒出一根细长的特制银针,落在左手掌心。
「我立刻开门。」说完,在熊宝宝诧异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门前,银针插入锁孔,闭目,以针探索簧片位置,挑动拨弄,不消一刻,喀地一声,铁门开了。
「怎么用的?」她惊呼。
他侧首,对她笑,口气亲昵地说:「宝宝,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的职业。」该让她知道了,过去鲜少跟历任女友提起自己的职业,一来是沉凯委托他的工作通常是机密案件,不能曝光:二来是讨厌被追问工作内容,啰啰嗉嗉的解释如何开锁。
当然,他不是一开始就避谈自己的工作,也曾经坦诚告诉交往中的女友,结果把自己陷入无止尽的麻烦中。
那位女友会突然兴起要他在亲人面前表演开锁。
她的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摩托车、行李箱、珠宝盒,甚至只是一本日记……只要是跟锁扯上关系而又打不开的,他就会被请去表演。
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抱怨,只是那些小儿科的锁,找他去开就像杀鸡用牛刀是一样的道理,令他觉得无聊,烦不胜烦的结果是,从此聪明地三缄其口。
不提他的职业,不讲他的专业。
那么,为什么愿意跟宝宝说?
他望着熊宝宝,她的性格强烈地吸引住他,跟她的交往,一日比一日认真。而且这是第一次,兴起了想与一个女人厮守一辈子的念头。她或许没有一般女子温柔细心,可是当今晚看见她为了想见他母亲,特意穿了她平常不穿的洋装,穿高跟鞋而磨破脚趾,还有她因为伤害了他的妹妹,内疚沮丧的模样……
在今晚,那种想与她厮守一辈子的欲望,好几次强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就是她!他谭夏树一直在追求的幸福,他人生的伴侣。
于是,趁这开锁的机会,展现自己的专业,把所有的自己亮在她眼前。
他记得她讨厌纨桍子弟,讨厌男人不务正业,之前她误会他游手好闲,他只觉得新鲜有趣,现在不了。现在,他想在这个深爱的女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炫耀他的能力。
收回银针,他将铁门推得更开,然后得意地望着宝宝。「现在,你知道我不是游手好闲的人了吧?」开锁是非常专业的本事,而且他还是业界顶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