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他的脸孔逐渐发白,蓓媚儿惊呼。「拿起你身旁的刀杀了他,不要再犹疑,赶快!」
她脸色苍白地命令著,柏纳的脑中却只记得她刚才的话--
他会杀了你,再来杀我!
「不,谁都不许伤害她!」一想到蓓媚儿即将横躺在血泊中,柏纳不自觉地拿起身旁的短刀,朝蒙面男子的心脏刺去。
「谁都不许伤害她……谁都不许……」柏纳毫无意识地呢喃,蒙面男子的血喷出来,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却回不了神。
「修士!」
随著蒙面男子奔流的血液和颓倒的身躯,跑过来拥抱他的是活生生的蓓媚儿,她带著最迷人的微笑,冲入他的怀中。
「你……没事了?」他用指背轻抚蓓媚儿细嫩的脸颊,无法相信她还活著。
「没事了,药效已过,我已无大碍。」蓓媚儿点点头,很遗憾无法告诉他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早在当众羞辱达斯洛王子之初,她就算准他不会善罢于休,必定又会使什麽小人手段来陷害她。果然,他先派人换掉原先的侍女,端来一杯她最讨厌喝的饮料。她一看饮料的颜色,就知道其中有鬼,於是她将计就计假装不知情喝下肚,然後再趁柏纳不注意的时候吐出来,让窗外的人以及柏纳误以为她已喝下那杯饮料,然後事情的发展就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步步的进行。
没错,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让柏纳误以为她中毒;她故意让柏纳不得不为了她杀人。她说过,她要逼他回复战士的本能,这是她的游戏,亦是事先规划好的第三步骤,她要他回不了修道院,一个重开杀戒的人上帝不会要他,教会也不会要。
只是,当她赢得了游戏,看著他恍惚却多情的脸孔,她的心竟产生一股罪恶感,好像她抢了什麽不该抢的东西。
「你杀人了。」轻轻挥去那恼人的感觉,蓓媚儿说。「现在你再也不能回修道院,你有什麽打算?」
是啊,他杀人了。一心服侍上帝的他,竟然为了一个被称为「血蔷薇」的女人而杀人,他凭什麽回修道院?凭什麽再继续服侍上帝?他……早已失去当修士的资格,就从此刻起,或许还要更早。
「修士?」虽然她一向对人们苍白的面孔没多大感觉,但他的表情的确挺吓人的。
「不要叫我修士!」猛然挥去她嘴上的称呼,柏纳才发现自己有多可悲。「我已不配被称作修士,我已经失去资格……」
他用手捣住自己的眼睛,不敢仰望上帝。从今尔後,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一个名叫柏纳的修士,留下来的,只会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你不准我叫你修士,那麽我怎麽称呼你?」柔柔地捧起他的双颊,蓓媚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她宁愿他是个凡人。
仰望著蓓媚儿,感受她空前的温暖,柏纳彷佛走进了一个用鲜血和迷情交织的狂乱世界,使他几乎遗忘自己的姓名。
突然间,她怎麽叫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娇俏的红唇深深吸引著他。
「叫我柏纳。」猛然扳下她的脸,他饥渴地覆上她的红唇,算是败给命运。「不要再叫我修士,喊我的名字。」
而後,柏纳的世界再度错乱,只有他那获得释放的嘴唇,堪堪记住血蔷薇的味道……
第八章
比武大会才刚结束,赛维柯堡立刻又面临其他问题。在一切看似平静的假象下,其实潜藏一个很大的危机,只是蓓媚儿和柏纳都不晓得,如常过他们的生活。
话说自从那一夜柏纳决定结束他的修士生涯以後,两人的感情发展迅速,欢笑的声音传遍整座赛维柯堡,当然也引来其他嫉妒的眼光和言语。
面对这个状况,蓓媚儿并非全然不察。她知道她底下的人嫉妒帕纳,时时刻刻想扳倒他,但她不得不承认,有他陪伴日子过得快乐多了,虽然有时他还是会忍不住跟她说一些有关於上帝的大道理,不过听一听就算了,她不介意。
不介意?
脑中闪过这思绪,蓓媚儿差点吹起口哨,高喊哈利路亚,赞美伟大的天父。这要是在以前,谁敢在她面前提起「上帝」这两个字,不是被拉出去砍了,就是惨遭活埋,最好的下场就像圣马丁修道院,那还是因为它有她要的东西。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敢确定自己对柏纳的感觉。她对他是喜欢、是可有可无,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感情?
她不知道!她需要发生点事来帮助她思考,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主意,或许一直保持这种状况对彼此都好,至少她是这麽认为。
日子就在这般混沌不明的状态下悄悄流逝,直到某日发生了一件大事扭曲了整个状况,情形才得以改观。
这天,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和帕纳一起出外散步的蓓媚儿差点回不来。他们甫下马,笑语还未停歇,堡内就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彷佛出了什麽大事。
蓓媚儿皱眉,平日堡中的仆人还算有规矩,今日怎麽慌慌张张?
他们一起推开大门,发现看门的守卫竟也失去踪影,这下蓓媚儿更火大了,今天是怎麽回事,如此没规矩!
踩著不悦的脚步跨入主堡,蓓媚儿还未开骂,便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女仆。她生气地推她一把,女仆颠了下,一看是蓓媚儿马上拉柱她的手臂,白著脸大喊。
「公爵大人,您回来得正好,事情不好了!」女仆这会儿连怕都给忘了,但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她的小命可要没了。
「什麽事不好了?」蓓媚儿蹙起秀眉问女仆,发现不只有她慌张,其他的仆人也跑上跑下,个个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是夫人……是老公爵夫人!」女仆急得眼泪快掉下来。
「公爵夫人?」蓓媚儿一听是她母亲出事,脸色刷地变白,连忙提高女仆的衣领反问。
「她怎麽了?」蓓媚儿的口气阴寒。「公爵夫人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启……启禀公爵大人,」女仆困难地回话。「夫人……现在正站在塔楼的窗边,嚷著要跳下去找里奥少爷。」
蓓媚儿的脸色更加惨白,塔楼下面就是护城河,跳下去必死无疑。
蓓媚儿不作他想,当场松开女仆的领子拔腿就跑,身後跟著脸色一样苍白的柏纳。
不要跳,求求您不要真的往下跳!
蓓媚儿一面跑向母亲居住的塔楼,一面在心里乞求著,但等她到达母亲的房间,看见她母亲正站在拱窗的窗台边缘,下面围著一群小心翼翼、深怕老公爵夫人会跳下去的仆人。
「母亲!」蓓媚儿血色尽失地大叫。老公爵夫人的眼神迷蒙、神情呆滞,她怀疑母亲是否能认得她。
听见蓓媚儿仓皇的声音,老公爵夫人顿了顿,扭动脖子缓缓地转住她的方向,像具木偶似地偏头打量了她一下。
「里奥?」老公爵夫人欣喜地看了蓓媚儿一眼,随後立即察觉到不对劲。
「不,你不是里奥。」老公爵夫人的表情充满了失望。「里奥已经被赶出赛维柯堡了,所以你不可能是里奥……那麽,你是谁?」
老公爵夫人的脸色在认出蓓媚儿之後倏然刷白。
「你是那个怪物!」认出蓓媚儿之後,老公爵夫人惊恐地往後退,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看起来岌岌可危。
「母亲!」面对亲生母亲严厉的指责,蓓媚儿除了心痛之外,更在乎她母亲的安全。
「不要过来,我不是你母亲,我绝不承认生出你这种怪物!」老公爵夫人疯狂地摇头。
「你是怪物,是喝人血的怪物!」她突然想起死去的老公爵,憎恨他为什麽把爵位传给眼前的绿眼怪物,而不是她那蓝眼的儿子。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要我的里奥……」想起她最爱的儿子,老公爵夫人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羸弱的身子越显激动。
「小心,母亲!」蓓媚儿伸出双手朝母亲走近一步,就怕她一不小心踩空掉入又深又冷的护城河去。
不料她的母亲却更为害怕激动。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老公爵夫人的身体已经腾空一半,拚命摇头。「我要去找里奥,谁都不能阻止我。」
老公爵夫人忽地掉头,对著城堡下的某个小黑点微笑,看得众人胆战心惊。
「我看见他了。」老公爵夫人对著城堡下的小黑点挥手。「我看见我的里奥了,他正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不要!」
蓓媚儿的呼声几乎和她母亲高举的手一起升起。她的母亲要离开她了,她知道,她看得出来。
「不要跳下去,那不是里奥,那不是……」她不明白母亲的心中为何只有里奥,她是她的女儿,和她长得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啊!
「不,他是里奥,你别想骗我。」即使蓓媚儿拚命阻止她母亲,老公爵夫人仍然坚持。「你不要以为我和你父亲一样笨,他笨得把爵位给你,笨得上你的当。但我不会,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去相信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