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有什么资格后悔?就像他自己说的,死去的东西就是死去了,追悔也只是枉然。他没资格说后悔!
她紧紧握拳,容色阴晴不定。思绪正迷惘间,他忽地开口问--
「要不要吃?」
她一愣,「什么?」
「这个。」他抬起手,摘下一颗芭乐递给她,「很好吃的,试试。」早眸含笑。
她瞳光阴沉,缓缓接过后,瞪着在阳光下格外莹亮的果实,一语不发。
「怎么?不敢吃吗?」
没错,她才不吃这种随手摘下来的水果呢。莫语涵忖道。
「放心吧,这芭乐没洒农药,纯粹天然的。而且我刚刚才摘下来,也不可能下毒。」
她瞪他一眼,依然一动不动。
「好吧,那我先吃一口。」他耸耸肩,无奈地接过她握在手中的水果,咬了一口,清脆响亮。「看,没毒吧。」他比了个「我完全没事」的手势。
他嘲笑她?她收拢秀眉,愤然展臂抢回芭乐,「我才不是怕毒。」
「我知道,妳是怕脏吧。」他了然地接口,似笑非笑,「妳在台北一定没吃过直接摘下来的水果,在超市买了标榜生机种植的水果回去后,说不定还要洗上好几遍,泡过盐水才敢吃。」
「是……是又怎样?」遭他猜中心思,她不禁有些狼狈。
「你们都市人哦。」他摇摇头,半戏谑地朝她眨眨眼。
芳心,在不意间轻轻摇晃。
记得多年前,他似乎也曾如此嘲弄过她,而她,也曾不服气地回驳……
「你们乡下人哦。」嘴唇,像拥有自由意志,在她未及深思下便主动吐露。
他忽地笑了,笑声爽朗,瞬间在空气中回荡,应和着溪水淙淙,一下子迷乱了她的神智。
心跳若擂鼓,又重又急,直逼耳畔。她刷红了脸,忽地个敢看他,蹲下身,在清澈的溪流里洗了洗手上的芭乐,然后咬了一口,声响清脆,入口滋味新鲜甘甜。
「好吃吗?」他问,带点嘲谑的语气。
的确好吃。可她却不甘在他面前承认。耸了耸肩,径白在溪畔坐下,凝睇眼前清澄透彻的水流。
他跟着坐下,星眸一转,很好奇地望着她,「为什么用水洗过妳就敢吃了?」
「为什么不敢?」她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不怕水脏吗?」
「这水很干净啊。」
「只是看起来。」他慢条斯理地说,「人的肉眼是看不到水中有多少微生物的。」
她脊背一僵。
「而且我们镇里的孩子都很喜欢玩水,经常玩得一身泥巴,脱光了身子就往水里跳。」
她咀嚼的动作一顿。
「妳居然敢用这样的水洗水果,了不起。」
她玉手蓦地摀上唇,接住猛然自唇腔退出的食物。
「我真佩眼妳啊。」
「你欠揍!」再也受不了他有意的作弄,她扬起吃了一半的芭乐,连同吐出来的秽物,重重掷向他。
他冷不防中了暗算,连忙跳起,「喂!妳偷袭我?」
「偷袭你怎样?不行吗?」她高傲地抬起下颔。
「当然不行!妳……」
「闭嘴!」她不许他再多话,双手捧起水,狠狠泼向他。
他措手不及,呆愣原地。
狼狈不堪的模样似乎取悦了她,扬声朗笑后,跟着又是一束清水射向他。
「嘿--」他拉长声调抗议。
她不理,继续以水泼他。
「好啊,来就来,谁怕谁?」眼见自己一脸一身尽是水滴,温泉不甘心,索性也蹲下身,与莫语涵打起水仗。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衣衫尽湿。
「喂!你做什么?我才刚洗好澡耶。」莫语涵锐声一斥,展袖抹了抹遇水侵袭而变得冷涩的眸。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温泉笑嘻嘻地再奉送她一柱清水。「我只是礼尚往来啊。」
「你可恶!」
她跺了跺脚,上前意欲踢他一记,他灵敏地躲开,她却一个重心不稳,步履一晃,身子往后仰倒--
「小心!」温泉急喊,展臂想拉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
随着一声惊喊,莫语涵窈窕的身子跟着栽入水里,膝盖撞上了一块尖锐的溪石,好不疼痛。
「怎么样?妳没事吧?」温泉急急下水,扶起摔得凄惨的她。
「痛、痛、痛--」突来的拉扯令她膝盖和踝关节一阵剧烈疼痛,她一咬牙,「你别碰我!」用力推开他。
「妳受伤了吗?哪里痛?」见她咬牙忍痛的模样,他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不关你的事,走开啦!」她烦躁地挥手,伤口袭来的疼痛教她禁下住眼眶一红。都是他的错,害她跌下水了。
「语涵,让我看看,究竟是哪里……」
「我要你走开没听到吗?」她锐斥,愤懑与委屈同时攀上心头。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他还要继续招惹她?她明明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了啊!
「都是你害的啦!可恶!可恶!」她不由分说地重搥他肩膀一记又一记,如夏季落雷不停劈下。
他没闪避,任由她宣泄心中的不满,直到她因疲惫缓下了动作,他才握住她双手。
「是擦伤吗?还是扭伤了?」他柔声问,凝望她的眼眸同样温柔似水,「到底是哪里?」
她怔怔地望他。
「能站起来吗?」他继续问,一面抬起手,替她拨去颊畔湿透的发绺。
温柔的动作教她没来由地心酸,蓦地别过头。
「我帮妳看看好吗?」
「别、别看了。」她敛下眸,语调轻缓,不似之前尖刻锐利,「只是撞伤了膝盖。」
「这里吗?」他蹲下身,稍稍推开湿贴在她膝盖处的裙襬,凝目审视。
原本圆润白皙的膝头此刻一片淤红青紫,还细细划了几道白色凹痕,虽不见血,但那斑驳交错的印记也够吓人了。
他眉头一蹙,胃部如遭重击,一阵闷疼。
「我没……没事。」她深呼吸,强迫自己站起身子,「我……」
「别动!」他阻止她的妄动,定住她身子,然后展臂将她整个人抱起。
「你干嘛?」她吓了一跳。
「抱妳回我家。」
「可是……」
「妳受伤了,别勉强自己。」明白她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堵住话。
「我才不要你……」
「听话,让我抱妳回去。」他低头望她,深眸温煦。
她呼吸一凝,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那温柔和煦又带点淡淡无奈的眼神,就好象当她是长不大的小女孩一般,需要软言呵护。
从来没有人这么看她。从小到大,没人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她,包括一手拉拔她长大的母亲。他看她的模样,彷佛能够包容她所有的尖刻与任性。
她陡地将螓首埋入他颈间,不敢迎视那令她心慌意乱的眸光。可没想到,湿润的鼻间反而嗅到一股独特的男人味道--
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气味,清新又性感的味道。这就是……他的味道。
她有些恍惚,忽地想起久远以前,她也曾这样依偎在他身畔,嗅着他的味道。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男孩子身上都该蕴着这样的青草味,直到后来接触的男人多了,才恍然领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样清新的味道。
有些男人身上只有浓得散不开的烟味、酒味,有的,更全身上下带着一股在花国酒乡沾上的脂粉味。
如果味道也能代表一个人的气质,那么她相信,他的气质是相当相当不错的--虽然他只是一所乡下小学的教师,虽然他的事业成就,远远比不上她在职场上认识的那些社会菁英。虽然,他是她立誓要一辈子远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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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吗?」
针对她受伤的膝盖进行好一阵子热敷与按摩,确定淤血处已逐渐散开,他才抬起头,望向她苍白的容颜。
她默默点头。
「接下来是踝关节。我帮妳推拿,会有点痛,忍耐一下。」说着,他伸手捧起她微微扭伤的玉足。
眼见自己纤细的足踝?在他厚实的大掌上,她忽地有些尴尬,脸颊一烫。「不、不用了。」急急收回足踝。
「怕痛吗?」他误会了她的惊慌,「别怕,我从小就爱运动,对付这些跌打损伤之类的最拿手了,不会很痛的,妳相信我。」
「我……不是这意思。」她咬住下唇。
他不解地望她,「那妳怕什么?」
「我--」她僵住身子,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怯又气又急,忽地一咬牙,「算了,随便你吧。」
「不会怎么样的。」他先是柔声安慰,这才再度捧起她莹腻的足踝。
他垂下头,专注地为她疗伤,推、拉、揉、捏,虽然小心翼翼地拿捏力道,她却仍感到微微疼痛。忽地,他握住她脚踝,用力一拉一推--
「啊!」她禁不住痛呼,狠狠瞪他一眼,「你干什么啦?」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他微笑望她。
她一愣,轻轻动了动足踝,果然发现己能顺畅转动,明眸不可思议地圆睁,「你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