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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婪嗜赌的娘亲日日想卖了她,呵护备至的妹子为了区区一件衣裳埋怨她,心爱的男人和她有天云与尘泥之别外,还无心无意于她……

  她的奢求渴望全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

  也许没了她,他们都可以活得很快活,良心亦不会有愧,肩上也不会有著莫名的压力。

  “姊姊,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吃个药呢?”联儿穿著一身新衣裳,怯怯地蹭近床边。

  她不安又愧疚地绞拧著双手,看在春儿眼中又是一阵不舍。

  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现在已经气若游丝病体缠绵,自身难保了。

  更何况伤了身容易医,伤了的心如何痊愈?

  “不用浪费请大夫和买药的钱了。”她疲倦地轻摇头,别过脸去,不想见妹妹身上那件簇新的美丽衣裳。

  或许一开始她真的很嫉妒、很心痛于娘亲竟然给妹妹添置新衣裳,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衣裳不过是个代表,穿新穿旧都无所谓,她最难过的是娘的那份心,根本就没有将她当作女儿来疼。

  枉费她这十多年来血泪混合著咽下,纵然惹得满身臭名也要保得家人有饭吃、有屋住,可是她们却联手重重地伤了她。

  但是看到妹妹在她一病了三四天,逃避与害怕地躲在她的书堆中,任凭她喘过咳过高烧过,只在今日来到她床前,还穿著新衣裳问了声是否需要请大夫?她不禁心凉,这个妹子是年幼无知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根本未曾将她这个姊姊放在心底真心关怀著?

  “可是娘也要我来问你,问你还有没有……银子……”联儿满面羞愧地低语若丝,随即又急急的说:“不过你不用给她也没关系,真的,我只是受她的嘱托来问一声,并没有别的意思。”

  春儿冷冷地望著这个像是陌生人的妹妹,面无表情实则心痛欲碎。

  “我没有银子,你们没有瞧见我连看大夫的钱都没有了吗?”她一口热泪和怨气梗住喉头,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了。

  人心,人心哪!

  瞧瞧这就是所谓的骨肉之情、血肉之亲……

  她忽然心灰意冷起来。

  “姊姊,你别这么看我,好像我、我做了好对不起你的事一样!”联儿蓦地掩面大哭。“姊姊,你别怨我吧!我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和娘都满意,让你俩言归于好。其实娘还是爱著我们,关心著我们的……她这两日都买了庆福堂热热的肉末烧饼和豆浆给我读书时吃,她是个好人。”

  是,原来到最后她才是那个彻彻底底、不折不扣的坏人。

  “联儿,你出去吧,跟娘说我真的没钱。”春儿闭上双眼,感觉心底一阵寒霜彻骨,就连中了“毒香冷”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这样凄苦冰冷无助。

  因为那个时候,有艾公子在身旁相陪,她知道他一定会照顾她;可是现在呢?她拿什么身分和资格去祈求他的怜惜和照拂?

  别傻了,柳春儿,连亲生母亲和亲妹妹在最重要的关头都背离了你,你还能期望什么?

  “可是姊姊……”

  “那么多的银子都被她赌光了,她还想要怎么样呢?”她蓦地怒从中来,喘息著勉力支撑起身子,瞪视著退役了一步的妹妹,“联儿,难道你也想逼死我吗?就为了一件新衣裳,几颗肉末烧饼?”

  联儿满面羞愧,拧著十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她心底深处岂会不知辜负了姊姊?但是……但是娘这些天对她真的很好,真的……

  虽然一向是姊姊疼爱她、照顾她,但哪个女孩不是最想得到娘亲的宠爱呢?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联儿可是你的亲妹子,怎么这样对她说话?”打扮得一身花枝招展的柳宝惜大嚷大叫的走进来,一踏进房里便保护性地护住啜泣的联儿,一脸义愤填膺。“就算你恨我,也别把你妹妹搀和进来,她是无辜的!”

  “娘,呜呜……不是姊姊的错,你们别为我吵架了……”联儿落泪纷纷,紧紧揪著娘亲的衣衫。

  “春儿,我知道你一向瞧不起娘,可是你妹子还这么小,就算为娘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迁怒到她头上呀!”柳宝惜使出浑身解数,哭得凄惨兮兮,一条手绢煞有介事地搅拧在掌心拭泪。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春儿已经是看太多了,当年联儿年纪小不记得,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娘总是在偷腥被爹发现后,使出这一树梨花春带雨的矫揉样来。

  她心寒地望著她们俩“母女情深”的模样,凄然地笑了起来。

  “你们走吧,除非你们还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否则什么话都别再说了。”她强忍著胸口剧烈的抽疼感,颓然地躺回床上。

  天,这一刻她真是生不如死……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她说过,终有一天她定然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就算拖著最后一口气,死也要死在自由干净的上地上。

  这京城,这红尘,她是看透也看厌了。

  只是……只是她还是不争气地想再见他一面啊!

  “姊姊……”联儿泪水盈眶,直觉就想扑来照顾她。

  “联儿,你姊姊厌了我们,巴不得我们滚离她眼前越远越好,咱们走吧,再在这儿也只是惹人闲气的。”柳宝惜毫无一丝骨肉之情的怜意,冷冷地硬扯著联儿往外走。

  “不,娘,我要照顾姊姊,她病得好重好重。”联儿怎么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弃姊姊于不顾。

  “走啦!”柳宝惜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了出去。

  春儿双眸无神地仰望著斑驳陈旧的房顶。

  如果她们能了解她的心痛,了解她才是最渴望亲情的那一个人,她们就不会忍心如此待她。

  只可惜她注定伤心如流水,日日夜夜没个止歇了。

  “艾公子,你可曾有一时片刻记挂过我?还是你就像我的亲娘与亲妹,觉得我只是个蛮横无情、自私自利的混帐?”

  她轻若未闻地悄问,泪水却早已氾滥了整个眼眶和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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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哪儿?”

  艾老爷呆呆地支著下巴,听也未听见儿子逼近的咆哮声。

  他正在伤神忧心,听闻管家说春儿五、六天都没来过了,这实在太奇罕了,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难道是他儿子又冷言冷语冷面孔地欺负了人家?还是他怕烦,干脆下令将她驱逐出京城了?

  他那个儿子黑白两道权势滔天,要让一个人在京城消失是易如反掌……

  “告诉我!她在哪儿?你又是在哪儿找到她的?”

  随著暴雨欲来的低吼声,沉思中的艾老爷倏地喉头一紧,慌忙一阵大咳特咳起来。

  “你……咳咳咳!想谋害亲爹啊?咳咳咳……”艾老爷惊骇地瞪著被儿子大掌用力揪紧的前襟,差点喘不过气来。

  骆弃这才一愣,猛然警觉到自己正掐著父亲的衣襟,连忙松开手,凌人气势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话,“父──亲。”

  “什么问题?咳咳!”艾老爷无辜又埋怨地白了儿子一眼。“我才是那个该问你为什么险险把老父掐死的人吧?”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危险地眯起双眼。

  “谁?春儿吗?”艾老爷呆了下,懊恼哀怨的神情顿时转成欣喜。“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喜欢上人家了?”

  骆弃没有正面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眉头深锁。

  “她、在、哪、里?”他的耐性快消失了。

  “我、我不记得那条是什么街,但是咱们家的几个车夫应该知道,上回不是让小马驾车送她回家了吗?”艾老爷热切地道,“快去叫小马来问个清楚……咦?凭你的身分,要在京城甚至是大江南北找一个人,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怎地你反而来问我?”

  “是你要她来的,我自然得问你。”他别过头,冷冷地道,不愿让父亲知晓,他尚未决心让寻找春儿变成一桩大规模的正式行动。

  那样……就会连他都难以向自己解释──为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艾老爷涎著老脸笑咪咪地问,勉强抑住欢呼的冲动。

  “荒谬!”他轻哼一声,迅速转身大步离去。

  啐!看这急如星火的模样就知是去追问小马的,还装什么冷酷无情漠不关心哪?

  “我看咱们艾家是楣星退,喜星近啦!”艾老爷兴奋开心地直搓著双手。

  多亏老天爷有爱心,艾家列祖列宗有灵,老伴天上有保佑,看来儿子有希望续弦成功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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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问小马事后证明也不过是一场多余。

  因为结结巴巴的小马根本帮不上任何忙,他只记得在一条热闹大街上放下了春儿,然后就见春儿曲里拐弯消失在巷弄中。

  可恶!

  骆弃双鬓突突抽痛著,内心强烈挣扎交战。

  应该派手下去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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