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妳说清楚一点,我听不懂。」
「他们一天到晚参加慈善活动,上电视接受采访都说要为社会做事,要心存善念,要帮助有困难的人,结果我要去医院动手术捐骨髓救人,他们竟然不准我去!」
轰~~萧雅雯呆了一秒,跳起来揪住苗筱栗大叫。「什么?!什么骨髓?」
「干么这么激动?」苗筱栗瞪着好友。
「妳是说骨髓移植吗?治疗白血病的那种?」
「嘿啊,有病人跟我的骨髓相符,我可以救她啊。」
雅雯头晕,心跳怦怦。「等等、等等,我想想,妳妳妳什么时候捐血去检验?」
「两个多月前嘛,我看憬哥哥去捐我就跟着捐啦。憬哥哥说万一配对成功,可以救人。没想到竟然有人跟我相符,前天医院打电话来通知,我妈知道了很气,不准我去。说什么捐了会影响我的身体啦,搞不好有后遗症啦……」
「什么时候要捐?」
「二十八号啊,所以后天要先入院做检查。」苗筱栗双手捧胸,瞇着眼陶醉地微笑道:「好神奇喔~~没想到我可以救人欸。」
「妳妈说得有道理,妳别捐,万一影响身体……」萧雅雯低着头,情绪好乱。
「憬哥哥说手术很简单,只是从我的脊椎抽一些骨髓移植到对方身体。」
「动手术就有风险!」
「不会,很容易。」
「很痛!」
「不会,全身麻醉,没感觉,憬哥哥说的。」
「妳抽骨髓给别人,自己的骨髓就变少!妳又不认识对方,干么要帮她?」
「老实说,我也怕怕的。」苗筱栗犹豫了。
「就是啊。」
「要住院还要做检查,我其实很胆小,又很怕痛……」
「对,妳马上取消,他们又不能对妳怎样!」
苗筱栗想到憬哥哥,鼓起勇气,振作精神。「不,我要捐,憬哥哥说要找到相符的骨髓很不容易,算起来我跟那个人有缘,憬哥哥说有能力帮助别人,他为我感到骄傲,他叫我要勇敢,我不想让他失望。而且他说捐完后只要休息一天,我的身体会再制造新的骨髓,对健康没影响。」
萧雅雯酸道:「哪天妳被妳的憬哥哥卖了还会说感恩。」
苗筱栗哧地笑出来。「可能吧,我觉得他有正义感、很善良,我好欣赏他喔。」
「自从妳认识他后,就对我很冷淡。」
「呃……」好象是喔。苗筱栗挨近她。「对不起,我忙着跟憬哥哥去做善事啊。对啕,妳找我有事吗?」
萧雅雯把这阵子发生的事告诉苗筱栗:「我去找童敏希了,童敏希得了绝症,她说要瞒着古骏逸治病,决定离开他,还鼓励我别放弃古骏逸。」
苗筱栗惊呼。「天啊,她好可怜喔。」
「可怜个屁!我才可怜!」萧雅雯激动道:「结果她骗我,她一住院就叫古骏逸陪她!」
「那现在呢?」
「筱栗,帮我。」萧雅雯抓住好友双手,目光炯炯。
「帮?帮什么帮?」苗筱栗不懂。
「童敏希得的是白血病。」萧雅雯泪盈于睫。
「嗄?」
「二十八号接受骨髓移植。」
「欸?!」
「是妳!捐髓的人一定是妳!」
苗筱栗嘴巴张得大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要救的人是童敏希,她的高中学妹!
萧雅雯咄咄逼人地嚷:「不要捐、不要捐、不要捐哪!」
苗筱栗合上嘴,想了想,问:「不捐喔……那她会不会死掉?」
「死就死,跟妳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好朋友欸!」
苗筱栗嘴巴又张得大大了,她瞪着好友,瞪了很久。
萧雅雯追问:「怎样?嗄?别捐了,我们出国玩,我招待妳去温哥华,对了,妳不是想去纽约?我姑姑住那,我们去瞎拼,怎样?」
苗筱栗嘴巴张得更大,眼睛也睁得更大。
萧雅雯激动,支票越开越大。「不然去夏威夷?我舅舅住夏威夷。怎样?或巴黎?我们去看服装秀!」
巴黎?苗筱栗咽了咽口水。
看出她的心动,萧雅雯自动接话:「好,就巴黎吧,随妳高兴住几天。我爸在那边有生意,我马上叫他安排。」
苗筱栗抓住萧雅雯肩膀,用力摇她几下,摇得雅雯头昏。「啊~~妳醒醒!妳好可怕、好自私,妳变得好讨厌!」
萧雅雯怔住,惊见到好友眼中的鄙夷和嫌弃,她哗地抱住苗筱栗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讨厌她哪,我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好气……」
苗筱栗搂住好友,晓以大义。「亏妳说得出这么可怕的话,我不捐童敏希会死,会死欸!她死了,古骏逸还有她的家人不知道会有多难过。他们现在都知道有人可以救她,一定很高兴,结果妳叫我不要捐,妳怎么说得出口?妳知道会有多少人哭吗?」
萧雅雯撇开脸,趴在床上,羞愧地嚎啕大哭。「我知道我很可恶啦……我知道我讨人厌,呜呜……」
「唉呦,妳不要老想着自己嘛。」苗筱栗拍拍她的背。
萧雅雯闷在枕头里嚷:「可是……我好爱古骏逸!」
「那就让他快乐嘛,他爱敏希,敏希生病他一定很痛苦,妳真的希望童敏希死吗?我要是听妳的不捐了,她死了妳不会后悔?不会良心不安?妳有认真想过吗?我不信妳会这么坏心!」
「我只想跟古骏逸在一起,什么都不想……」
「妳这样,连我都要讨厌妳了。假如生病的是妳呢?妳爸一定很难过,我也会很伤心。假如是妳得了白血病,我也会很希望有人救妳。」
萧雅雯哭了半晌,抹抹脸,坐起来,苦着脸说:「走吧。」
「去哪?」
「我家啊。」萧雅雯帮她将衣服收进行李箱。「先住我那,后天我陪妳去医院,我叫我的家庭医师去说服妳的爸妈。」
苗筱栗愣了愣,问:「妳想通了?」
萧雅雯跺脚咆道:「快点啦!」
「这才对嘛。」苗筱栗笑了,跳下床,两人收拾行李。她看萧雅雯一边收东西一边抽噎掉泪,用手肘撞了撞她。「喂,想开点,憬哥哥有好多朋友,他们都好好,妳跟我去做义工,我介绍他们跟妳认识。」
「才不要,都是穷小子。」
「乱讲,有当医师、有做律师的,还有教官欸,都是好优秀的人……」
「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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歼灭疗法会令病患痛苦得像死过一回,有些人撑不过去,等不到移植手术就离开人世。
古骏逸很怕,有天半夜他被恶梦吓醒,醒来后赶紧探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没事,这才放心了。
他不敢告诉敏希,自己梦见敏希的葬礼,一整夜他就这么看着她的睡容,醒到天亮。他不知道要跟谁祷告?冥冥中的造物主啊,他恳求牠们不要夺走敏希,他甚至愿意少活十年,可怜他年幼失亲,可怜他只有敏希。
古骏逸也跟敏希说,知道她生病后,他常后悔,他领悟到以前的他好傻,事业成功算什么?挣再多钱又有何用?现在的他愿意花尽一切的金钱买她的健康,买她要的骨髓,但买得到吗?
他真的后悔,早知如此,他不会离开那么多年。宁愿留下来,平凡地陪她过一生。这样就好,多陪一天是一天,每分每秒都珍贵。
两星期的化疗和放射治疗,敏希变得非常虚弱,无法进食,一吃东西就吐,医师给她注射营养针,维持生命。每次看医师给敏希打针,古骏逸就觉得那针像扎在自己的心上。
这时候,敏希已经很少说话了,她常痛得面色惨白,用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千言万语,放在心里。她常摸着他的脸,指尖描绘着他的轮廓,每次她这样做,他就低下头,怕她看见他殷红的眼眶。
一天晚上,黄美君来探望女儿,带来敏希要的东西。东西放在牛皮纸袋里,母亲走后,敏希拆开,古骏逸看她倒出一堆信。她拿起一封,递给他。
「念给我听。」她闭上眼睛。
古骏逸摊开信纸,他深呼吸,努力忍住泪,抓着信纸的手在颤抖。
敏希微笑,听他念信,熬过身体的痛。
古骏逸声音低哑地念着--
「敏希,我每晚都哭,想妳想到心脏无力。」念完,他再拾起一封,拆开。
「敏希,如果没有妳,我怎么办?」再拆一封。
「敏希,我爱妳……」
古骏逸几乎是费尽力气地,把信念完。全是他当年当兵,写给她的。只有抬头和签名日期是出自他手,敏希自己填上内容。
念完最后一封,敏希睁开眼,微笑地凝视着他。
「敏希,不是我偷懒,不给妳写信。」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脸庞。
她挑眉,理解地微笑。
他解释:「当兵时每次想妳,打开信纸后,我很努力却不知道要怎么写,所以只填日期。明白吗?」
她明白,泪水滚下她的脸庞。他帮她拭泪,紧抓她的手,笑道:「妳写得很好,全跟我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