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怀疑,」恣然坦白答道,「我不期望他会有和我一模一样的想法。有那个必要吗?」
「那如果他很想娶妳,却永远娶不到妳,那他不是很可怜?」皮耶一副很担心的神情。
恣然心中一动,会吗?
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有一方妥协,是否会……有点不公平?
她叹了口气,这得好好想一想了。
「你真是个好朋友,会为渊平着想。」对皮耶的话,她不以为忤,倒是十分感动。
「我也是妳的朋友。」皮耶强调,「我当然不是说渊平想结婚妳就该为他而结婚……」
「我懂的。」恣然拍拍皮耶的肩头。
渊平进来了,恣然帮着他端菜出去。
「你真觉得渊平会想要婚姻?他有说吗?」小李问皮耶。
「没有。他会喜欢恣然,当然也是喜欢她的与众不同,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你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吗?」皮耶有些忧虑。
「当然不会。」小李柔声道,帮他搓揉颈背。「放心,这两个什么不会,就是会沟通,那两张嘴简直是无所不谈。」
「希望如此,」皮耶叹口气,「我自己想结婚想得要死,才会希望大家都有婚可结,己所欲施于人嘛!」
「我们会的。」小李将他抱住,「恣然的话倒给了我一个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皮耶立刻问道。
「合法的婚姻还不行的话,私人的婚礼总可以吧?恣然说的,承诺是互给就行,没有法律承认,我们还是可以得到亲人好友的祝福。」
皮耶眼中浮起泪光,脸上却是好大的笑容,「真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李印下深情的一吻。
皮耶想想又俏皮笑了,「恣然明明说的是,想结婚的人不正常!」
小李端起剩余的菜,「恋爱本身就是疯狂,什么时候正常过了?恣然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第九章
下午的数学课,也是话剧课,由小朋友装扮成巴比伦人和埃及人,介绍算术的起源,和几何学对于尼罗河流域上地分配的帮助。
「为什么我小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玩的数学课?」恣然在后面边旁听边嚼鳕鱼香丝,身边的渊平在作教学评量,记录学生的表现,作为下学期课程设计的参考。
「我还记得高中的数学课,通常我都在下面偷看武侠小说。。」渊平说。
「我也是!」恣然猛点头。
「老林认为数学应该像故事一样好玩,所以由小朋友自己来介绍数学的历史,可以帮助他们了解这些公式到底是怎么来的。」渊平指着讲台边的老师。
老林看起来和菜花学校大部份的老师不大一样,主要是因为他有一头白发,少说也有六十好几了。
「你从哪里请来他的?」恣然很好奇。
「老林是退休的大学教授,而且还是响当当的知名国际学者哟!我是在一场国际教育会议里遇到他的。那时他还没退休,忙得分不开身。不过他一直记着菜花,去年退休后就马上跑来了。」
「说得好像人家等不及要进来似的。」恣然取笑他。
「本来就是!」渊平故意瞪她。
恣然还准备继续打情骂俏下去,教室前头忽然起了骚动。
「……在这里?妳给我在这里等着!」
粗鲁的男声随着重重的脚步冲入教室,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闯进来,怒目扫视室内一圈,眼光停在扮成埃及人的小书身上。
「这是在搞什么鬼?!」
随后冲进来的是名衣着朴素的妇人,满脸焦急,「你不要这样!」
「妳给我闭嘴!妳把我儿子放到这什么地方了?!」
老林沉着地开口:「这位家长,我们正在上课,请你出去,有事我们外面谈,不要吓到孩子。」
「吓到孩子?你还怕吓到孩子?!」男人颈上青筋跳动,「你看你把小书打扮成什么鬼样子!」
渊平站起身来,对老林说:
「我跟他谈,你继续上课如何?」
老林点头,「也好。」
妇人挤到男人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先益……」
男人狠狠甩开她,推得她直退好几步,差点撞倒排戏的一个学生。
「妳给我闭嘴!妳以为我不知道妳把小书带进这什么地方?!我早就调查出来了!这学校专收白痴和不良少年!妳自己精神有病,不要以为小书就跟妳一样!我律师会帮我把监护权抢过来的,妳给我走着瞧!」
小书从父亲出现后脸上就失了血色,这时已缩到墙角,两腿在发抖。
渊平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小书的母亲,恣然立刻接手过去。
「你去对付他,别担心吴太太。」
渊平转身走向那男人,妇人抖着声喃道:「我不是吴太太了……」
恣然轻捏了捏握住妇人的手,「那很好。」
吴姓男子却已冲到正在安抚小书的老林身边,一把将老林推开,老先生年事已高,砰地向后跌去,渊平眼捷手快地接扶住他,才没有让老人家跌断了什么。
问题是男人已经气得半疯,动作也变得粗暴,把小书猛然拉向自己,小书吓得哭叫出声。
「小书!」
做母亲的也尖叫,推开恣然扑向孩子,男人已经将小书强拉向门口。
「妳给我闪远一点!妳竟敢把小书放在这个变态的地方,简直欠揍!」
妇人脸上现出恐惧,但明显是针对孩子的处境,她一把抓住小书的另一只手,想拯救心爱的孩子。
小书变成拔河的绳子,两臂被扯痛,叫声更加凄厉。
「妈……」
妇人泪水进出,下意识放松手,小书眼看就要被架走--
恣然离门最近,男人将小书紧拉在身边,身躯被半掩住,她本能要动手,却又顾虑到会不慎伤及孩子。
「滚开!」
眼看男人就要挤出门,恣然忽然抢身上前,右手两指弓成利爪,凌厉无比地向男人双眼直直戳过去。
「哎呀!」
男人原来死命抓住孩子的手,本能地松开了,双手同时护向眼睛,虽险险挡住恣然的双爪,恣然已经趁他放开小书那短短瞬间,侧身一脚跟着飞踢过去,将男人不偏不倚踢飞到门外,惨跌在地。
「我、我的肋骨……断了……他、他妈……的……」
暴虐男子哀叫起来竟惊天动地。
这时匆忙赶到的两名壮男--皮耶和小李,老实不客气地架起男人,还把他曲成相当不自然的角度,使哀号更加夸张。
「你尽量叫,不过等警方到的时候,你最好已经叫完了,不然我会找机会再让你叫,叫到你心满意足为止。」
小李的低语,只有皮耶听到,皮耶嘴角浮起的邪笑,让已经自动闭嘴的男人,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老远就听到你的高见了。听说我们这里很变态?」皮耶也对男人甜甜耳语,「那我们可不能让贵客失望了,你最好祈祷警方快一点到,不必和我们密谈太久。」
两个高大的男人,平常对孩子像是棉花做的大狗熊,被学生骑到头上去还很高兴,但是应付起人渣来,却是一副吓得死人的刽子手面貌,活像杀人后还可以笑舔刀上血的那种人。
「我……你……他……」
「文法学得不好,应该是『你我他』才对,该打。」
「我有最新的教法,让我先试试有没有效。」
发抖的男人被两个谈笑风生的男人架离现场,大气也没再出一声。
学生们被渊平聚成一个小圈,温和地解释刚才的状况,不夸张,也不粉饰。
「小书的爸爸对我们有很深的误解,又失去理智骂人、抓人,我们不能下动手阻止他,不过最后我们还是报警来处理,希望这整个不幸的事件,能理出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渊平顿了顿又说:
「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记得小书是我们的朋友和同学,这些都不是他的错,我们要支持他、安慰他、帮助他、照顾他,这样我们才是真正的朋友。我们是不是他的朋友?」
「是!」孩子们声震屋瓦。
小书正在母亲怀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听到同学的话,小书抬起泪眼。
「我们是不是他的好朋友?真正的好朋友?会倾听但不会刺探,会关心而不会嘲笑,我们能做到吗?」
「能!」
好大的一声、好用力的保证。小书泪眼汪汪地笑了。
恣然揽着妇人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眼神和渊平的交会。
这个梦想的地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了解的。但她忽然明白,就算曲高和寡,他也会坚持下去,能多和一个人分享,就是朝梦想又近了一分。
啊,渊平……
她比以往都看得更清楚,这个男人温和的举止下,有深不可测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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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带男人离去后,妇人想立刻带小书回家,恣然看到小书已经擦干泪眼,和老林讨论剩下的课该怎么演。
恣然把他母亲拉到一边。
「小姐贵姓呢?」恣然温和地问。
妇人有些赧然地笑,「我……姓连,连雨莘,但……」腼腆地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