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若不是粉领族,就是雅痞新贵,要不是大家忙着竟争彼此的注意力,一定会对她侧目而视。
不过,当青艳听她报告完前几天的「抓狼」事件后,就不只是侧目而已了,眼珠子都有脱眶而出之虞。
「天哪!妳就这样卯上那烂人?他若明天跟踪妳下公车,准备趁妳不注意时捅妳一刀怎么办?」
「就是这种心态,让坏人吃定好人。」恣然撇嘴,「好人明明有理,却怕坏人报复,而坏人却不怕自己害过的人回来报仇。好人就是输在怕死!只要胆子大,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好人却是连做好事都怕!」
青艳没办法辩驳,只能叹气,「妳还真不怕死!」
「对,不怕死的人,才能不怕活。」
青艳仍不住抚着胸口。认识恣然一辈子了,还是不能习惯这种不时发生的惊险事件。
「就算妳不怕,也不表示真的不会惹祸上身啊!」
「放心,机率是奇小无比。」恣然已经拿起菜单来看了,「坏人都会挑对象,像那个小女生,他一定是先试探着摸一下,确定对方怕事才会食髓知味、愈摸愈起劲。像我嘛,他和我一对阵就知道我会杠到底,所以绝对不会自讨苦吃、再来找我麻烦,免得反吃更大的亏。」
「妳以为坏人都这么讲逻辑的哦?」青艳终于露出松口气的笑容。
「他们的逻辑就是利益,有利于己的事才做,无利的绝对不做。所以坏人很好捉摸的!」
恣然决定了,海鲜浓汤的照片看起来真可口,希望菜单没有广告不实。
「哈哈!」两人点了午餐,等午餐终于送上,青艳才忽然回想起故事的细节,
「妳随口也掰得出什么记者哥哥,真服了妳!」
「我们有记者同学嘛,不算掰得太远。」
青艳开始挑着菜吃,「对了,妳觉得我今天的口唇颜色如何?」还嘟起美唇飞吻一个。
虽然请教恣然这个不施脂粉的人有点奇怪,但恣然从来不会敷衍说好话,所以可以听到坦白诚实的评语。
「太鲜艳,整张脸就看到那片雪里红,满吓人的。」
「真的?」
青艳赶紧打开粉盒,技巧熟练地拭去约百分之三十的口红层,再补上另一道较为柔和的色彩。
「这样呢?」
「好了一点。」
虽然和赞美扯不上半个边,青艳听了却大为满意。
「妳要不要也试一下?我帮妳擦,这可是有百合香味又加了多种维他命的新口红……」
「谢了,跟着午餐进肚子,再多维他命也抵不掉人工色素的致癌成份。」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青艳吐吐舌,把口红和粉盒收回皮包中,又习惯性地斗起嘴来。
「妳啊,没事也在脸上加点色彩好不好?肉色可不是天下唯一的颜色!」
「我以真面目示人,免得晚上卸妆上床时,吓到无辜的男人。」恣然正经八百地答道。
「什么男人?哪里来的男人啊?妳这样不修边幅下去,床上根本没男人可吓!」
「那又怎样?」恣然越界攻击青艳盘里被遗弃的肥肉。
「怎样?妳是怎么演化来的啊?妳从来就不会『想要』吗?」
「我DIY。」
青艳一口汤喷出来,射得老远。
「恣然!」
「喂,妳这个花花女郎,请不要连最基本的性常识都大惊小怪好不好?」恣然若无其事地擦桌子。
青艳抚着胸口,「我不是大惊小怪,是妳这种怪胎简直非人类。」
「哪里怪了?妳难道没有听过,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自慰,剩下那百分之一只是死不承认?」
恣然投给青艳的眼光,几乎带着怜悯。
「问题是谁会以这个自豪啊?!还说得这么稀松平常……」
「难道天天想男人、找男人、巴着男人不放,就足以自豪了?」
青艳仰天翻白眼,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每个人只能活自己的,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身上,死到临头了才会后悔。」
「妳那张嘴喔……」青艳摇头,「不不,不只是嘴,妳从头到脚都很没救!头发清汤挂面,脸部既没保养又没化妆,穿的是地摊货,踩的是清仓鞋……但这些都没关系,最完蛋的是头发底下的那颗脑袋,冥顽不灵!」
「我以为妳要说我少了一颗心。」恣然嘴角带着笑。
「没有少。妳爱家人、爱朋友、爱动物,甚至有不少男性朋友,只是妳的思想实在太奇怪了,是不是书看太多啦?」
「有可能。」恣然点头,「我人生经验也没比谁多到哪里去。」
「什么人生经验啊?我们同班、同校、同一社区、甚至还进了同一公司!妳经验过的我哪里没经验过了?」
「相反的,妳经验过的我都没有。」恣然专有的那种若有似无的笑容又来了。
青艳挥挥手,对自己的「艳」名远播从不在意。
「就是说啊!而且妳家庭又没破碎,也没被谁虐待过……」
说到这里,青艳倒抽口气。
「妳、妳……妳不会什么时候遭遇不幸,却不敢告诉我吧?」
「神经病!」恣然终于笑出声。「妳看吧?拒当花痴的女人,立刻被人当成有一毛病或是女同志,甚至性侵害的受害者。难道女人的人生目标,就是在求偶?」
「但也没必要唾弃男人吧?」
「我不唾弃,别来招惹我的都是朋友。」
「算了算了!」青艳双手一摊,「我们这个话题谈过几千遍了,谈也是白谈!」
「那是因为妳只要一开口,就会跑出『男人』两个字,所以我们才会聊来聊去都聊到这里来。」
恣然其实不介意这个话题,通常谈话的对象想谈什么都好,她一律配合,只是不能保证真心话不会吓到人。
她很正常啊!哪里怪了?她看到的怪人怪事才多呢,身边这个死党余青艳就是一个。
听说这青艳二字还是余爸去求算来的,真是笑死人了!
余青艳?我是青楼艳妓?
要不是从不信什么算命不算命的,恣然还真会以为青艳见一个男人就玩一个的作风,就是被名字给害的。
「说到男人啊……」青艳眼睛一转,又满脸发光了,「不是我说,我想我可能终于找到了!」
「妳找到过很多个,这是哪一个?」
那种光芒太过熟悉,就算在恣然看来真是怪,也早已见怪不怪。
「那些不算啦!这种事要靠自由心证,只有真正找到了才会顿悟,以前的都是执迷不悟的结果,不算不算!」
真可怜,那么多男人了,还是执迷不悟啊。
「那妳说『可能』终于找到了,请问大小姐妳到底是『悟』了没有?」
青艳显然还在云上飘,眼光如烈阳般灿烂,双手捧着心。
「什么?」
恣然微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艳不耐烦地拍了下恣然的手背。
「妳不要岔开话题,我正在报告我坠入爱河那惊天动地的一刻耶!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妳懂不懂啊?」
「不懂。」这是真心话。
「也对。妳要爱上人了才会懂的。」换成青艳满脸的怜悯了。
「有些事,就像死亡,少了那份经验也是好事。」
青艳知道恣然的嘴太厉害,下定决心不再被她扰乱,再接再厉报告下去:
「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喔!只不过和妳我都不同楼,妳保证是没见过啦。他不高,戴着金边眼镜,很斯文的长相,常打素色领带……有没有见过?」
不是保证她没见过吗?恣然半笑不笑地问:
「怎么听起来不像妳喜爱的型?」
是真的不像。不高、斯文、打扮朴素、还四眼田鸡?
这些形容和青艳过去的男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我哪有什么喜爱的型!」青艳打死不承认,「我的男人有小汤哥型的、小马哥型的、史恩康纳莱型的……连阿诺型的都有,哪里定过型了?」
「就是那些都太有型了,这个听起来才怪。」
「他是书生型的!」
青艳继续捧着心,在恣然眼中活像个心绞痛突发的病人。
「喔,书生型的。」恣然点头,「但妳为什么突然看上书生型的?。」
以前好像没有过,不过青艳的男人太多了,她记不清楚。
「我根本没看上他。」青艳语出惊人,「两个礼拜前我不是和那个该死的齐绍明分了吗?不记得?没关系,那个人渣忘掉最好。我们本来一顿分手午餐吃得好好的,最后好死不死却又吵起来,我跑回公司,趁电梯没人,一路尖叫到六楼,非常痛快。
「但六楼门开了,没人进来,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杵在原地看电梯门又慢慢关上,但电梯却没有动,整个世界好像停了,忽然觉得天底不只剩我一个人,好寂寞、好寂寞……所以我站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满脸花花,管它吓死人也不偿命。」
恣然知道青艳发的是什么疯,就是吸了太多那种叫爱情的毒,发生所谓的crash现象,每次结束一段就要来上这么一次,不过一向都是在她面前,或躲起来一个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