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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起下巴,她青白的脸色没有得到他的怜惜,她想开口斥责他,但那愈滚愈大的谜团梗在喉口使她无力发声。

  他绕过她,走下楼去,边对着手机道:「小伍,车开过来,我要到公司一趟。」

  「小姐,小姐--」苏菲怯怯地碰碰她,「快回去吧,别惹先生生气了。」

  她闭上眼,静静让后脑的疼痛隐去。

  她从未想过,遗忘带给她的,会是个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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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停的在房内来回踅走,阙弦乔禁止苏菲提供电话给她对外联络,她已六神无主,猜不透他的企图,担心着赵牧谦的安危以及孩子的现况。

  四个钟头后,她听到汽车驰近的声音,她焦急地喊着:「苏菲、苏菲!是不是阙先生回来了,我要和他说话!」

  「小姐,妳别急,赵先生已经到了,在楼下呢!」苏菲从一楼急奔入房。

  她愣了一下,便推开房门,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客厅很大,她左右寻了一会儿,终于在对角线的大门玄关处见到了赵牧谦的身影。

  她欣喜乍现,立即朝他疾步奔去,赵牧谦伸出双臂,微露焦急。

  「牧谦!」她喊,只隔十几步的距离,她的丈夫近在咫尺,她加快步伐,在欲触及他的指尖时,她的臂膀被一股蛮力猛然向后拉扯,她的头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阙弦乔不知何时伫立在后方等待。

  「赵牧谦,我怎么会没想到是你呢?你居然是铭心失踪的最大原因!」他一把将她攫在背后,趋近赵牧谦,大手一抄,紧揪住他的衣领,狠劲一推将他抵在墙面,手背架住他下颚。「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好端端的她为何成了你妻子了?你碰了她?你也不打听看看,她是我阙弦乔的什么人!」

  「住手!阙弦乔,住手--」她向前拉住他紧绷的臂肌,他竟敢当着她的面对赵牧谦动粗。

  阙弦乔充耳不闻,丝毫不在意谢铭心的撼树之举,他加重手劲,精目燃着两簇火焰。「你瞧她的身子、她的年纪,她才二十五岁呢!怎么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一年多前她还是我的人呢,怎么忽然就替你生儿育女起来了?」

  此话一出,紧缚住他的小手松脱了,她往后倒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最亲爱的丈夫。赵牧谦神色一黯,困难的从阙弦乔的手掌中发声。「阙弦乔,你别吓她。」

  「吓她?我说的话你敢否认?是不是要找别的医生来证实一下,还是你这个医生要亲自说清楚?若是这样我还可以考虑饶了你。」

  「阙弦乔,你放了他吧!你这样他怎么说话呢?」她平静的开口,看着满脸凝重的丈夫,突然笑了。「牧谦,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我的。」那充满谅解的话语,霎时让赵牧谦悬空的心放了下来。

  阙弦乔沉下脸、松了手,转身面对谢铭心,森冷的斜起眉角。「有了新人忘旧人?妳忘得真彻底。好,很好!老实告诉妳,我不介意妳记不记得从前的事,因为我找到了妳,妳就别想再离开。如果他敢妄动,别忘了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任何闪失谁都负担不起。」他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臂弯,紧紧箝住。

  「阙弦乔--」赵牧谦罕有的疾言厉色:「妳当真以为她是因为受了脑外伤才忘了一切?」

  阙弦乔一僵,一张冷硬的脸更形逼人。「你想说什么?难不成是你搞的鬼?」

  赵牧谦将视线移向她苍白的脸,歉然道:「对不起,铭心,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妳,但是他找到妳了,我们只有去面对命运的安排--」

  「少啰唆!」阙弦乔不耐的打断他,「你还想怎么影响她?」

  「我没有影响她,她的遗忘并非器质性的记忆丧失,而是心因性的解离状态,她的脑外伤早就痊愈了,那不是她的主要病因。」赵牧谦严肃的解释。

  「少在我面前卖弄那些名词,说清楚一点!」

  「是你!阙弦乔,是你!她再也不愿想起一切的最大原因就是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再度一把揪住赵牧谦的前襟。

  赵牧谦不畏惧的直视他的锐眼,「你心里很清楚,你带给她的痛苦让她宁愿忘了过往的一切,为了好好活下去,她选择忘记你,我只是成全她的意愿。」

  阙弦乔瞪了他好一会儿,面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半瞇着泛红丝的眼,紧闭着薄唇。

  从赵牧谦的眼里,他看出了他并非撒谎。垂下手,面向呆怔已久的谢铭心。

  「痛苦吗?」他摩挲她的发,「我和妳一起承担,无论如何困难,我会想办法让妳记起我。」他当着赵牧谦的面吻了她。

  「小伍,」他朝侧立在玄关角落良久的男人招手,「联络林医师,会同相关的医师,我要他们想办法医好她。」

  「是。」男人微微欠身,头一抬,看了谢铭心一眼,她微讶--他是在咖啡馆前差点撞上她的年轻人。

  「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顾她的想法!」赵牧谦在一旁喊着。

  「是你会后悔!你怕她想起所有的一切,就不会再回头跟着你了吧!」他冷笑一声,「你先回去吧!铭心没有康复前,哪儿也别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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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弦乔在诊疗室外候着。他已经坐了两个钟头,他相信与铭心再度相逢,是上天的旨意,她不会就这么一辈子视他为陌生人。

  医护人员快速的进出铭心待的小房间,隔音设备良好的诊疗室外,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的心无端慌躁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了,短暂却难捱,终于头发半灰白的精神科刘医师出来了。

  端肃的脸上看不出好坏,他按住阙弦乔的肩道:「赵医师说的没错,她记不起来是种保护机制,因为她的伤害可能很深。我之前用导引的方式,她抗拒得很厉害,因为心防太强,所以效果有限,而且会引发头疼;这两天我只好用催眠的方法,大致上是想起来了,但是她很激动,尤其是对你,你确定现在就要进去和她谈?还是过阵子,让她先和赵医师回去,等平静了再来?她需要点时间。」

  「不!她是我的未婚妻,不会跟任何人走!」他斩钉截铁道。

  「那么记住,她若不想回答,别强迫她。」

  他感激的点点头,快步地走进去。

  诊疗室内十分宽敞,夕阳余晖洒在尽头落地窗的躺椅上,将侧躺在上面的谢铭心变成一道金色翦影。

  他靠近她,在她身畔轻轻倚跪着,柔声唤着:「铭心。」

  谢铭心微微振动,缓缓转过脸庞,她的表情不同了,紧锁住他的眼睛努力的眨动着,像要看清他,她坐直身子,霎时五官隐没在背光中,只知道她肩线抖动着。

  「铭心。」他伸手欲抚摸她的脸,她下意识挪开,「妳怎么了?想起我了吗?」

  「阙弦乔--」她冷颤着声嗓,「你杀了我父亲!」

  第三章

  两年前--

  当初夏的阳光穿过单薄的窗帘在谢铭心合上的眼皮内形成刺目的红晕时,她终于不甘心的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老半天。

  阳光充塞了整个室内,亮黄的艳色昭告它已悬挂半天高了,不是初露的淡淡曙光,所以,现在应该是--

  她猛然惊坐起,往床头的两个闹钟一瞄--有志一同的指着八点三十分。

  「啊--」她惨叫一声,慌忙的跳下床,以赛百米的速度冲进浴室去,在三分钟之内解决了刷牙洗脸等盥洗动作,再冲回房内打开衣橱随手抽出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T恤,迅速的完成换装。临走前对着镜子用十指随意耙梳散乱的及胸长发,然后脚踩风火轮似的冲出卧房,只见她那年过半百的父亲已西装笔挺、从从容容的坐在餐桌旁边喝牛奶、边看报纸。

  谢进瞥了她一眼,白花的眉挑起。「急什么?坐下吃了早餐再走。」

  「你有听到我的闹钟响吧?八点半了!为什么不叫我?我快迟到了!今天中心有活动,我负责的事一大堆耶!」她扯扯穿歪了的裤头,最近有些瘦了,原本紧身的牛仔裤变得稍微松了些。

  「两个闹钟都叫不醒妳,可见妳自律太差,明知道有活动昨晚还熬夜看小说,该怪谁?」

  「都这步田地了你还训我?」她拿起一杯打好的果汁大口大口的灌进喉咙里。

  「瞧妳那吃相!」谢进不以为然的看了她一眼。

  谢铭心自小失去母亲,六岁以前由台中的外婆照顾,上小学之后谢进将她带回台北,一手带大至今。

  他一个大男人,带个女孩颇为辛苦。日常起居--食、衣、住、行搞得他手忙脚乱不说,女儿自幼在乡下长大,粗鲁不文也就罢,还满脑鬼点子整得他七荤八素,差点连班也上不了。若不是老董对他有足够的谅解,头两年还差了个训练有素的保姆替他顾全家务,恐怕他早已回家吃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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