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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虚弱地点点头。

  她将空药瓶还给他,「你应该按时吃药,这样才能避免发作,还有,要注意随时补充药瓶,这样很危险。」

  「是。」他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

  「好啦,我先回座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叫我。」她微笑站起身。

  「谢谢你,韩医生。」空姐也向她道谢,「你要不要也在这里休息?商务舱里还有几个空位。」

  「不用了,我……」

  「跟我。起坐吧。」一道温煦声嗓蓦地在她身后扬起,蕴著浓浓笑意。

  她一颤,愕然回眸。「修篁?」

  「好巧啊。恋梅。」沈修篁望著她笑,在她急救的过程中他一直在一旁注视著她,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与她相认。「没想到我们竟然搭同一班飞机。」

  「是啊,好巧。」韩恋梅瞪著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地重覆他的话。

  「坐这边吧。」他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

  「是啊,韩医生请坐吧。」空姐也在一旁热心地催促。

  她无从拒绝,只得乖乖在他身畔坐下。一瞥见两人轻轻摩擦的肩头,她呼吸奇异地加速,胸口也怦怦直跳。

  怎么回事?不过就是跟他并肩而坐嘛,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

  她正襟危半,接过空姐送来的热咖啡,藉著低头啜饮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慌。

  「你去澳洲出差吗?还是观光?」他温声问。

  「呃,我去观光。」她低声应。「我请了一侗礼拜的假。你呢?」

  「我去墨尔本看展览,顺便到雪梨玩了一天。」

  「我也是先到墨尔本,再到雪梨。」

  「这么巧?」他笑,「那说不定这几天我们还曾经在路上擦肩而过呢。」

  「……也许吧。」她轻轻放下咖啡杯。

  也许他们错过了不止一次。她惘然想,谁知道呢?

  「怎么会忽然想去澳洲玩?」

  为了忘掉你。她在心底默答,脸上却勉强牵起微笑。「因为我想去看星星。」再望向他时,她眼底惆怅的迷雾已散去,甚至还点亮了笑芒。

  「看星星?」他兴味地注视她。

  「南十字星。」她浅浅地笑,「你这几天一定也看到过吧。」

  「没错。我从墨尔本坐火车到雪梨时,整个晚上都对著天空发呆。」他微笑,「南半球的星空实在太美了。」

  「昨天晚上也不错,没想到在雪梨湾出能看到星空。」她接口赞道?「看来雪梨的光害比台湾小多了。」

  「你昨天在雪梨湾?」他讶然扬眉。

  「嗯。」她点头,「我去雪梨歌剧院听了一出很俸的歌剧。」

  「不会是『托斯卡』吧?」

  「你怎么知道?」她掩唇惊呼,「你也去听了?」

  他点头。

  好一会儿,两人只是相视而笑,最后异口同声道,「真是太巧了。」

  在这一刻,两人都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之间能有那么多巧合?

  「这大概就叫缘分吧。」沈修篁笑道,他说话的神态自然,丝毫没想到自己淡淡一句话却在韩恋梅心湖投下圈圈不平静的涟漪。

  她敛去了唇畔强牵的笑痕,自眼睫下偷窥他温雅的侧面。

  即便她与他真的有缘,这缘分似乎也来得不是时候。

  相遇太晚,太早,都是一种遗憾。有时候,她几乎宁愿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他,从不知晓世上有这么一个能令自己悸动的男人。

  可偏偏,她与他偶然相识了,而爱捉弄人的上天,又安排了一次次的巧遇。

  她该怎么办好呢?

  「……你在想什么?」他忽问。

  「啊,没什么。」她连忙定神,随手指了指他捧在手上的礼物。「我只是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小礼物。」

  「买来送你女明友吗?」

  「是啊。」提起女友,沈修篁原本就偏向温文的脸部线条更柔和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口,有些莫名的疼。

  「对了,我也买了一个小纪念品给你。」他笑望她。

  她心跳一停,「我?」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张金属书签。」他说。「上面嵌著雪梨歌剧院的图案。」

  她一震,如遭雷击,丽眸愕然直瞪他。

  「怎么啦?怎么这种表情?」他莫名其妙+

  「我也买了一张相同的书签。」她愣愣回应,「要送给你的。」

  「真的?」他抚额,为这奇异到极点的巧合畅怀朗笑,「老天!」他笑了半晌,好不容易停止笑声,湛眸幽默地转向她。「那我们该怎么办?交换礼物?送一张出去,再拿一张同样的回来,好像很可笑。」

  「是挺好笑的。」她也跟著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虽然可笑,她还是好希望能拿到他亲自买给她的书签,虽然也许只是顺手买的,对她而言,仍具有特别的意义。

  就算命运注定他们俩只能一次次巧遇,又一次次错过,她也希望能任两人交错的人生轨道上留下某种印记。

  即使这印记,淡得随手一擦,便足以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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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正国际机场的出境大厅交换了纪念品后,沈修篁将书签收入衬衫口袋,目送韩恋梅离去。

  她说有个朋友答应来接她。他直觉大概是个男人,怕打扰她,谎称也有人来接他。

  「那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吧。」她笑著对他道别,可不知怎地,他却仿佛听见她精神奕奕的语气下隐藏著某种说不出的伤感。

  是他多心了吗?这趟旅行,她看来应该是玩得很开心啊。不该有什么遗憾之处。

  或者,因为想到又要回到日常生活,才忍不住懊恼?比起她在澳洲又爬铁桥,又潜水又冲浪的冒险经历,医院的工作对她而言大概是有些无聊。

  可当她帮忙机上心绞痛发作的病人时。那专业的架势与温柔的神态又无意中流露了她对医护工作的热爱,就像他一样,虽然喜欢自己的工作与生活,却也偶尔忍不住想抛开一切,远走他乡,

  他唇角缓缓一勾,微笑了。

  这矛盾的女人,还真有些意思呢。

  他想,拉起行李箱,一手捧著礼物,缓缓踏出机场大厅的玻璃门,招了辆计程车,一路直奔台北。

  他没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反而要司机开往胡家。来应门的是胡蝶兰的母亲,一看见是他,老人的身子明显一晃,连忙紧抓住门扉。

  「怎么啦?胡妈妈。」他蹙眉打量她过於苍白的脸色,「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生病了吗?」

  「我--」胡母说不出话来,忽地掩嘴哽咽,踉跄转身。

  沈修篁直觉有异,跟著她走进屋里。客厅的沙发上,胡蝶兰的父亲颓然半躺,脸色同样灰败。

  「胡伯伯。」他喊了一声,张望了一下室内,「小兰呢?还在美国?」

  就在他出差前一个礼拜,胡蝶兰也去了美国,说要在舅舅家住一阵子。

  「她--」胡父张嘴像要说些什么,可唇瓣一颤,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修篁愈发觉得不对劲,「她还好吧?没事吧?是不是在美国玩太累了?该不会又生病住院了吧?」

  「她……没住院,只是--」

  「只是什么?」沈修篁瞪著胡父胡母,让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弄得心烦意乱,忽地掏出手叽,直拨胡蝶兰的号码。

  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讯息。

  「她没开机?怎么回事?」他追问两个老人家,「我前两天还打电话给她,她说在舅舅家玩得很开心的啊。」

  「她--」两个老人对望一眼,神态都是凄然,胡母甚至忍不住饮泣出声,胡父则是在深呼吸几口后,终於颤颤开口。

  「她出车祸了。」

  「什么?」沈修篁身子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晌,他才哑著嗓音问,「她……没事吧?」一双眼惊疑不定地轮流注视胡家父母,期待两人给他一个安心的答案。

  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沈寂。

  让人捉狂的沈寂--

  「你们……你们说话啊!」他颤著声嗓,「告诉拔小兰现在怎样了?告诉我啊,告诉我--」

  「修篁!」在他狂乱的逼问了,胡母再也压抑不住心伤,她扑到他怀里,哀哀哭嚎,「她死了。小兰……死了--」

  沈修篁一震。一直捧在手中的礼盒落了地,隐隐传出碎裂声。

  那沈闷的声响,像一把天外飞来的利刃,不经意扎入他胸口,教他痛得忘了怎么呼吸--

  第三章

  时光,在茫然迷惘中悄然飞逝。转瞬已是一年。

  这一年,沈修篁宛如一具行昆走肉,瘦削的脸上丝毫不见昔日的风采,深凹的眼里,反照的也只是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被两个好友强拉来高尔夫球场,即使他也木然地跟著挥杆打球,即使他在打不好时也懂得自嘲几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这一切,全然无心。

  他的心,早在一年前随著青梅竹马的女友离去。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至今仍毫无苏活的迹象。

  看著他宛如木头人的背影,他的两个好友--白礼熙与卓尔春只能相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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