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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有?」那是什么意思。

  一脸狐疑,干扁的小人儿脸上布满疑虑,消瘦的脸颊微凹,显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特别的大,像是秋天结果的栗子圆咚咚的,不太明了她话中的含意。

  「这城里的有钱人似乎不少。」一身黑却不显沈闷,语气清冷如水的姑娘轻解帽带。

  「是呀!我看腰缠万贯的大爷、阿哥的确不少,所以我才……」选择来这里卖身。

  但是她的话梗在喉间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下半句声音突然一吊的发不出半个音,目瞪口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像是被人隔空点穴般定住不动,连手中的板子几时掉落都毫无所觉,只差半个铜板远就砸到她的脚。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山妖魅兽,更非九头怪物蛇信乱吐,同样眼耳口鼻五官不缺地全在一张脸上,绝对无丝毫吓人的缺陷让人惊慌不已,连连尖叫的转身一逃不敢回头。

  那么为何她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两眼一瑟的退了两步,脸色发白微微颤抖,放大的瞳眸开始收缩,然后双腿不由自主的瘫软,不用做假博取同情的跪在一坨狗屎上。

  明眸皓齿,艳色清媚,眉峰如画、眼儿似月,不点而绛的朱唇和赛雪的柔肤,怎么瞧都堪称一代倾城倾国的绝世美女,美得脱俗、美得高雅、美得叫人掏心掏肺的拜倒荷叶罗裙下,不为风流只为贪看牡丹花容。

  但是连死人都不怕的卖身小姑娘为什么会面露惧色,十分慌乱地东张西望,就是避看那张身为姑娘家都想得到的美丽容颜。

  理由呢,说穿了没什么好惊讶的,神偷世家出身的罗家老二刚好有副阴沈的怪性子,能不开口时绝对不开口,她讨厌笑也从来不笑,阴阴沉沉地老用斜眼睨人,美则美矣却像鬼魅般冷冰冰,一对上她的眼彷佛沈入冰窖中,手脚失温得有如赤足踩过腊月霜雪,浑身冰透。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千万别来害她,她只是有一点点不孝而已,绝非大奸大恶之徒,还不到下阴曹地府的地步吧!

  阿爹呀!你一定死得很快意,有个这么美的伴陪你下去,你也瞑目了,不要连替你上香捧饭的心头肉也一并带定,我还不想死呀。

  「好好跪着。」

  没有一句赘言,美得阴沈的罗兰衣从怀袖中取出一包泥状物,纤纤十指略微搓揉成形的往脸上涂抹,左边拉拢右边勒紧,雪嫩的肌理顿时粗糙不堪,不复先前的绝色。

  剎那间一张和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一模一样的脸出现了,除了少些脏污和踌躇的眼神,简直是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两个人,像得令人叹为观止,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

  没有一丝犹豫,从容不迫的身影走人人群聚集的中心点,头一低似在整理衣袖,一个回身又走了出来,态度淡然的如同小市集的老百姓,哪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没人瞧见她是怎么办到的,铿铿锵锵的银子碰撞声响怱起,听来为数不少的装在一只雕功精细的皮革里,那应该是塞外民族特有的钱袋,底部还缝上银制的垂饰──

  十分值钱。

  「喏!拿去。」

  「咦!这是……」眼一亮,悲苦的神色被惊喜取代,一枚沈甸甸银子落于掌、心。

  不多不少,刚好五两白银,够她埋了不老却短命的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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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复平,万里无云,四面都是静止的黄沙。

  一匹老马,两道拉长的身影蹒踽的走在太阳底下,烈烈如焰的闷热几乎要将人烤成焦上,连脚底下的沙粒都是烫的,热得叫人怀疑这段路似乎太过漫长,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极目所至尽是一片不见人烟的荒漠,流沙暗藏飞鸟绝迹,流窜的沙蝎蛛母阴毒无比,一不小心就成黄土坡上一具残骨。

  以往来回丝路也不见辛苦到哪去,纵马一策不需半天工夫便能关里关外走一回,还有闲情饮一壶江南来的春茶,歇歇腿听人道长论短,一眨眼间什么疲乏都一扫而空了。

  都怪那该死的偷马贼,什么不好偷偏偷他们上乘的坐骑,连声交代也没留下的骑了就走,还丢了一朵奇怪的花害他们苦追在后,没日没夜的和风沙奋战,差点头一埋回不了家。

  真不晓得师父为什么把那朵花当宝看待,明明不怎么起眼嘛!花色暗红近人血干黑的颜色,气味腥臭难闻像尸水直流的腐尸,只要多闻一口就有目眩昏沈的感觉,根本是害人的毒花,哪能拿来济世救民。

  可是当人徒弟的又不能多言,见多识广的师父懂的他不一定会懂,也许真有某种奇效能治病,才疏学浅的他还没学会师父本事的一半,当然看不出有何疗效可言。

  但他就是不甘心,一口闷气搁在心头难以消退,让他逮着那个小贼寇绝不轻饶,非狠狠地教训一顿不可,居然好手好脚不找份差事做,偷他们的马,害他们烈日当空之下牵着一匹没用的老马步行百里。

  想想就呕,师父怎能无动于衷的当没这回事呢?还要他宽以待人勿与之计较,人总有不便之处,与人方便也是功德一件,得饶人处且饶人。

  师父的心肠实在良善,但医者父母心可不是用在这节骨眼上,瞧这日头晒得人头晕脑胀,要他不记恨真的很难,原本他有四只脚代步,现在却只能拖着两条磨破皮的腿慢慢地迈步。

  「就快到了,你再忍一忍吧!」他听见市集喧嚷的人声由远处传来,相信今晚的落脚处有着落了,不必露宿荒野。

  语调温和的男子身着不易染污的灰蓝色袍子,腰间佩带一只淡青的黄山古玉,面如冠玉不带世家子弟的骄纵和狂傲,儒雅的文人气息不卑不亢,身上微泛药草的味道。

  不动如山的沈稳步伐稳健的向前领路,毫无疲意神采依旧焕发,令姑娘沈迷不已的俊美长相找不到一处汗渍子,不以为苦的安步当车,顺便欣赏一下难得一见的荒凉景致。

  「师父呀!这句话你半个时辰前就说过了,能不能换个词?」别老当他是孩子哄,过了年他都十五了。

  有气无力的唐七虚弱地说道,汗流浃背的直吐大气,看得出来他快累翻了,每走一步气力就少一分,只差没厚颜无耻的要岁数多他一倍的老马驮他一程。

  「是吗?我倒没注意到这一点。」面露谦和笑意,脚步扎实的男子不以为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个毛躁娃儿,功夫还没能练出火候。

  「你没注意到的地方还很多呢!要是不让那个偷儿溜掉,咱们现在已经在茶馆歇息喝茶了,哪需苦哈哈的在沙漠里踩沙子。」说完,他一脸厌恶的倒倒软鞋里的沙,一副快受不了的表情。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怠惰之心不可有,从小训练好你的耐性才不致仓卒行事,行医之道最忌急切浮躁,已逝之事再也追不回毋需挂怀,做人当看眼前……」

  一听师父又开始说教了,最怕人念的唐七赶紧出声,「师父,我头痛,拜托你饶过我吧!」

  一抹笑意噙在嘴角,斜背轻巧医箱的柳缝衣神情淡然的一抚马背,不觉烈阳灼顶的谈笑风生,一如平时出诊为人医治一般,丝毫不见些许怨怼或不满,怡然自得的朝风流动的方向慢条斯理地移动。

  生性淡泊的他从不计较得与失的问题,为人谦厚有礼不看重名利,敦尚的性情如一潭静水波澜不起,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大起大落的情绪,恬淡的行走需要他的地界。

  他是一名大夫,江湖中受人景仰的一代名医,年岁虽然不大仅二十有七,可妙手回春的医术直逼扁鹊、华佗,就算刚断气不久的死人也能死里逢生,只要他银针一下。

  不过他行医数年最怕一种人,那就是女人。

  不是他行为不正淫心暗生,更非女病人便拒之于外不与救助,而是他飘逸温雅的俊秀外表每每惹来不少麻烦,芳心暗许的姑娘家总以感恩为由意欲以身相许,逼得他无法在同一个城市待得过久。

  美人恩可不是人人消受得起,诸如举止端正的他也只能敬谢不敏,漂泊四方的游子无以为家,终身大事向来不在他的考量之中。

  而身边的小药童是他无意间在河边拾起的弃儿,因父母双亡无处安身,他一时不忍收留为徒,至今也有十年余。

  「我看你是懒病发作,一心想贪个凉快,巴望着老母马能驮你一程,免去你风沙奔波之苦。」年纪轻轻就吃不了苦,将来定无长进。

  风起三里,云涌四海,池中蟹终难成蛟龙。

  哇!师父怎么猜中他的心思,简直和天人无异。「马的天命就是让人骑嘛!咱们干么买了它当大爷,什么活都不用做。」

  马比人好命。一双埋怨的眼没精神的横睥,不懂有坐骑为何还得用双脚行走,根本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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