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二话不说就朝著他的手臂大力捏了下去。
“嘶——”他惊跳起来,俊脸又是好笑又是吃惊,边揉著剧疼的手臂边无奈道:“你还真的下手?”
“我爹说做老婆的得尽量听丈夫的话。”她眨眨眼,迷惑地道:“怎么?不是啊?”
“是是是。”他叹了口气,哭笑不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但是一记拧捏换来她往后日子的言听计从,怎么算也值得。
“好了,那咱们就这样说定。”她小脸满是期待。“你的大花轿几时来抬我呀?”
“很快,非常快。”他失笑。唉,真没想到她真的想嫁人想疯了,连女孩子家一丝丝的矜持与娇羞都不顾了。
话说回来,他怀疑她全身上下可有一根柔顺羞怯的骨头?
对她来说,彷佛天大的事用拳头就可以解决吧?这样也好,没有太过纤细敏感,伤春悲秋的性子,这正是他计画中最需要的。
他眼神有一丝矛盾犹豫地看著她,心底蓦然掠过一抹不忍。“你当真不后悔嫁给我吗?”
“不会呀。”她给了他一朵灿烂天真的笑容,又蹲下身去继续挖她的蚯蚓了。“你别后悔就行了。还有我爹可能会要你签一份‘货物出门,概不退换’的契约,签的时候千万记得再安慰安慰他,同他保证你绝对不会二天后就给我休书的,呵呵呵。”
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蹲在跟前这小小的身影,真能坚韧得不畏人生中的狂风暴雨吗?
而他,有权利让她去面对这一切吗?
他摇了摇头,硬下心肠不去顾虑其他。棋子已就定位,谁也无法终止这一盘的命运棋局。
是输是赢……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了。
第四章
三天后,在全城姑娘们碎成了一地的芳心中,鄂家有名的恶婆娘嫁给了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
这段女罗刹与风流子,母老虎与美形男,平民悍女配上富豪大少的姻缘跌破了城里所有人的眼珠子。
尤其是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们,更是顿时间哀鸿遍野,哭声震天,她们同声为如此翩翩风流佳公子居然被一只母刺猬硬生生玷污了而哀泣。
“可怜的梅十二少……”
“那个恶婆娘一定是用强的……”
“梅十二少绝对会在三天后就开始继续拈花惹草……”
“那我们又有希望了!嘻嘻嘻。”
“可是有恶婆娘那种大老婆,我们就算能嫁进去当小妾,早晚还是会被她打死的呀!”
“哼,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她有什么资格反对?”
“是呀、是呀,那我们又有希望了……”
如此这般的交头接耳蜚短流长,又开始在京城每一个姑娘的心中流窜发酵。
璞娘就算听见了也当作没听见,反正她今朝已经风风光光嫁进了梅花庄。
坐在燃起两根龙凤花烛,摆设得别致喜气的洞房里,她先是用红帕子捂住小嘴闷笑好久,最后终于窃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了。
“哇哈哈……我终于嫁出去了!”她索性摘下了蒙头喜帕,顶著珠光宝气灿灿然的凤冠笑到前俯后仰。
谁说嫁人很难的啊?她今天总算是一吐多年的乌气了。
哎呀,话说回来,月老庙的签真的很准哪!明儿她得多准备些礼物去还愿,还有那个解签的先生,一定要打块金招牌给他。
“好爽,好爽啊!”她兴奋开心地槌著床,连忙又缩回手,免得把新床给挝塌了可不好。
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喊她是没人要的恶婆娘?
她现在有疼她的相公,还多了一大家子的家人,红儿、绿儿、文房四宝、梅山七剑、左右护法、十二金刚……他们齐齐对她喊著「十二少奶奶”,害她高兴到差点掀开喜帕,一一与他们称兄道弟。
唉……真的嫁人了。她满面笑容忽然怔仲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慌张和陌生感悄悄爬上了心头。
她以前满脑子都是要嫁人,可是对于嫁了人以后要做什么,根本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现在才想到忘记问奶妈,当老婆要做什么呢?
璞娘的笑容不见了,她开始低头苦思,“我记得李三姊嫁人以后是跟著丈夫去卖豆腐脑儿,那么一早就得起来磨豆子吧?还有王麻花,嫁了猪肉炳以后也得帮忙砍猪头拔猪毛……咦?猪有毛吗?”
可是身为梅花庄梅十二少的老婆,她可以做些什么呢?
“家里头佣人奴仆手下一大堆,我还需要去学做饭吗?万一进门第二天就烧了人家的厨房好像不太好。”她苦苦思索,柳眉儿拧成一团,倏然又展开了。“啊,我知道了,我可以去帮忙采梅子啊,梅花庄里满满都是梅花树吧?现在一定开始结青梅子了,对,就这么办。”
她终于想到了自己的“用处” ,这才安心地吁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伸了个懒腰。
懒腰才伸了一半,喜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呃!”她有点尴尬地僵在当场,对著扶著梅十二少进来的梅少笔和梅少砚傻笑。“你们……吃饱了没有?”
“十二少奶奶,我们吃饱了,”梅少笔笑得更尴尬,不好意思地将满面绯红、醉晕了的梅十二轻轻扶卧上喜床,“十二少爷今儿太高兴了,所以多喝了两杯,那个……十二少奶奶,今晚就‘委屈’你了。”
“噢。”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们放心吧,我会帮他擦擦汗,注意别让他吐得满床都是的。”
“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照顾十二少爷的事自然有丫头们来,我是说……”
“什么?”她一脸惊骇。“你要让丫头们进来跟我们一起睡?这样会不会太挤了一点?还有,十二少答应我绝不让别的女孩子同床的,你们少鼓励他继续左边亲一个右边抱一个的。”
“少奶奶,你是指‘左拥右抱’吗?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梅少笔越描越黑,结结巴巴。
梅少砚瞪了他一眼。真是个不济事的笨蛋。
“十二少奶奶,我们的意思是,如果少爷真吐了,那种脏兮兮的整理事项就唤丫头们来,你别亲自动手。”梅少砚恭恭敬敬道。
“丫头们不是也在吃饭吗?而且今天大家都累了吧,你们晚上尽管睡沉一点,睡饱一点,没什么事就别起来了,我会照顾他的。”她笑咪咪地道:“我是他的老婆,这是我应该做的。好了、好了,都去睡觉吧!”
他俩相视一眼,不知怎地深觉感动起来。
“谢谢十二少奶奶。”梅少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和梅少砚一同退下。
璞娘看著英俊不羁、满面通红、沉沉睡去的梅十二,蓦然心儿一动,轻轻地坐在床沿,拿著手绢儿替他拭去满脸的酒气和汗水。
他身上都是酒的味道,却一点儿也不难闻,反而和他浑厚的男儿气息混合成了一股荡人心神的香气。
好好闻哪!
她情不自禁伏在他宽阔的胸前,像头小狗般地凑近他颈项呼吸嗅闻著,然后害羞地低低笑了起来。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会那样好闻呢?”她歪著头,一本正经地呢喃,“是不是住在梅花庄,身上就会有梅花的香味儿?”
他呼息深沉而轻缓,胸膛微微起伏,长长的睫毛微动了一动,吓得璞娘连忙自他胸前爬了起来,正襟危坐。
可是他没有醒,浓眉只是舒展了一下,又继续陷入昏醉。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小脸红红,又忍不住磨蹭到他身上去,小手轻抚过他额上的发丝,柔软的指尖细细描绘过他英挺男性的轮廓。
爱不释手呵!
见他还在昏睡,她大著胆子偷偷亲了他冰凉柔软的唇瓣一下,随即捂住小嘴,吃吃窃笑。
哎呀,真好玩。
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夫婿了。她将与他一起生活,日间一起吃饭一起说笑,晚上枕著他的胸膛入睡,听著他的呼吸入眠……
“你知道吗?”她心儿鼓荡著满满的暖意和甜蜜,禁不住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颊边,低低地道:“我很高兴我嫁的是你呀。”
枕著他的她没有注意到,他紧闭的眼睫微微一颤,胸膛起伏得更大了。
璞娘趴在他身上就沉沉睡著了,连衣裳也未褪,凤冠和妆也未卸……就这样倾听著他的心跳声,怦咚、怦咚、怦咚,一声又一声,和著他强壮修长的身躯沁透出的温暖,犹如一张最安全柔软甜蜜宽阔的网,紧紧地将她缠缠绵绵围绕著,进入最美的梦乡。
而梦里,都是他的笑脸。
梅十二眼眸倏然睁开,他偏过头来,眼神复杂地深深凝视著她熟睡的小脸。
他的胸口紧绷纠结著喜悦与痛苦,他的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渴望和矛盾的挣扎在他脑里心里剧烈交战著。
他从头到尾没有醉也没有睡,所以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里,正因为如此,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不应该清醒著,不该让她的每一个字句、每一抹笑颜和每一次呼吸撩拨翻搅得他心海起波涛,所有的冷静和胸有成竹全都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