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出电脑里有关宴会安排的档案,一项一项仔细确认由他负责的项目。
不到十分钟──
“经理!”无线对讲机又响起哀嚎声。
他叹口气,“什么事?”
“经理,我是凯萨琳,我……呃!”
“怎么了?”那犹豫的声调令他蹙眉,看样子她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经理,我……好像闯祸了。”嗓音细微。
“发生什么事?”
“我……弄坏了‘女王陛下’的小提琴。”
小提琴?庄意森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马上来。”
他站起身,穿上黑色西装外套,在制服左襟别上名牌后,迅速踏出办公室。搭上饭店员工专用的电梯,直达西翼顶楼整整占据半层楼的总统套房。
超豪华的套房内,隔出了客厅、更衣间、三间卧室、三间与卧室相连的浴室、餐厅、设备简单的厨房,以及视野绝佳的宽敞阳台。
一进客厅,迎面触及的便是那一打遭女王嫌弃不已的白玫瑰,在午后射进厅内的阳光下,活泼娇展。
“经理。”见他来了,凯萨琳如获大赦,急急迎过来。
“席小姐呢?”
“她在浴室。”
“浴室?”庄意森挑眉。
“她要你进卧房。”凯萨琳低声开口,“单独一个。”明眸闪过若有深意的星芒。
他不动声色,“究竟怎么回事?”
“席小姐要我替她将弓弦上松香,然后就……呃,因为席小姐突然在我身后出现,我吓了一跳,不小心碰翻了小提琴盒,摔到地上……”凯萨琳红著脸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经理。”
“我知道了。”他点头,“你先出去吧。”
“可是经理,我担心她……不怀好意。”有著一张端正东方脸孔的庄意森,身旁一向不乏女人追逐,她怀疑就连“女王陛下”也对他觊觎许久。
不然,为什么在沐浴时还故意要他单独进房呢?
肯定有诈!
想著,凯萨琳不禁有些担忧,她可不希望经理惹上什么桃色绯闻。“经理,我看还是……”
“放心吧。”他截断她,“难道你还怕我被她吃了吗?”黑瞳掠过一丝幽默。
凯萨琳莞尔一笑,“真对不起,经理,给你惹来这种麻烦。”真诚地道歉后,她静静退下。
庄意森伸手敲了敲半掩的门扉,“席小姐,我是瑞斯,客房部经理。”
“进来吧。”柔细的嗓音悠悠响起。
他推开门,踏进以淡粉色系为装潢主调的主卧房,房内空无一人,唯有连接浴室的雾面玻璃门内传来阵阵水声。
他别过眼,不去看那淡淡映上雾面玻璃的倩影。“席小姐,很抱歉我们的服务人员摔坏了你的小提琴,我们愿意赔偿。”
“你们当然应该赔偿。”清亮的嗓音蕴著一丝霸气。
“席小姐希望我们怎么赔偿?”
“你说呢?”她娇娇地笑。
他不禁拧眉,“席小姐……”
“叫我薇若,席薇若。”浴室内的水声停止,字正腔圆的中文好整以暇地扬起,“庄意森先生。”
甜甜一声叫唤震动了他,他猛地转头,湛深的眸瞪向雾面玻璃门。
“你怎么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在这里,他的名字是瑞斯.庄,饭店的同仁只知他来自台湾,却不晓得他的中文名字。
“你说呢?”她还是这么一句。
“你调查过我?”他问,嗓音有一丝紧绷。
“调查?我从不需要调查任何事。”她再度洒落一串清脆笑声,“这种八卦,总有人急著告诉我。”说著,她慢慢推开浴室门扉。
有片刻的时间,庄意森只是僵立原地,直到看清那窈窕的胴体确实裹著衣衫,才舒了一口凝在胸臆间的气。
坦白说,他确实有些担心她会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想和女客人扯上性骚扰之类的丑闻。不过,显然她方才并非在沐浴,只是简单地洗了脸而已。
此刻,她正拿一方毛巾轻轻按压著湿润的脸,一面甩了甩挑染成金红色的秀发。
柔细的长发,在她肩际摇晃著好看的波浪。擦拭完脸颊后,她将白色毛巾收拢在颈畔,偏头望他。
精巧的五官,娉婷的身材,站在浴室门前的她美得像一首诗。尤其是那对漫不经心睇向他的眸子,清如秋水,幽若迷雾,七分勾魂,却又带著三分淘气,教人难以逼视。
他定了定神,“谁告诉你的?”
“这很重要吗?”她迈开迷你裙下的修长美腿,盈盈走向他,“难道庄意森是个见不得人的名字?”
“席小姐──”
“薇若。”她落定他面前,仰头朝他眨眨眼,“我们都是台湾人,异乡相逢,也算是缘分吧,干嘛这么见外?”
缘分?是莫名其妙的孽缘吧?天晓得她为什么总爱选择在这家饭店落脚!
他深吸一口气,“好吧,薇若小姐,关于小提琴的事──”
“这是一把很棒的小提琴哦。”她拿起搁在床榻边的小提琴,红铜色的美丽琴身果然缺了小小一角。“这是一个很有名的义大利工匠特别打造的,是我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父亲?他眯起眼,第一次听她主动提及家人──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世背景涵养出这样一位娇娇女?
“……虽说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把琴啦,不过我来这里,就是打算跟几个乐团朋友开一场小型演奏会,要我拿一把缺了角的烂琴上场,似乎有些丢脸吧。”
“你要开演奏会?”
“否则你以为我没事干嘛租这么大一间套房?”她睨他。
“你要在这里开演奏会?”他不禁略扬声调。
“没错。”
隔音设备。庄意森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请设备组的人来检测一下这里的隔音效果够不够好,否则难保不惊动其他客人。
“好啦,关于小提琴的事,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意森。”
甜蜜的呼唤再次震动了他。
庄意森绷紧身子。不知怎地,她用中文唤他的嗓音清亮中微微沙哑,拂过耳畔的感觉像上等丝缎,爱抚他脊髓。
他不喜欢听她说中文。
“能修理吗?”他故意以德语问道。
席薇若明眸闪过锐光。“……除非找到原来那位义大利工匠。”仿佛有意挑衅,她以流畅的英文回答。
“或者我们买一把新的给你?”
“这样的音质一般商店很难找到。”这次是法文。
“席小姐既然玩小提琴,肯定知道哪里有卖好琴,只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马上去买来。”
“对不起,我对苏黎世不太熟。”冷淡的日语自她口中逸出。
“席小姐究竟会说几种语言?”他不禁感到惊讶。
“五种。中,英、法、德、日。”她跩跩地一笑,“不过你也很厉害,居然都听得懂。”
“只是皮毛而已。”在国际饭店工作,自然多少会一些各国语言,可却远远不如她流利出色。他凝望她,愈来愈好奇这女人的来历。“这样吧,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尽量去找。”
“四个小时。”纤纤玉指比出四根,“如果找不到,我想我们最好商量另一种赔偿方式。”藕臂一扬,拽过他领带。
他被迫贴近她的容颜,任她吐气如兰。
“这把琴应该勉强能换到你一个晚上吧?”她低语,唇角噙著一抹邪气。
他一怔。她的意思……难道是──要他陪宿一个晚上?一个女人主动对他提出这种交易,而且还是一个来自台湾的女人?!
他想不层地挑高眉,就像之前面对其他意欲勾引他的女人一样,可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对她的提议淡然处之,总是温和冷静的脸,破天荒地显现冰冷怒意。
他低眸瞪她,目光由她裹在白色罩衫内呼之欲出的胸峰,梭巡至那足以逼疯任何一个男人的无双美腿。
她经常用这样的姿态来魅惑男人吗?
“请别这样,席小姐。难道你父亲不曾警告过你吗?”他语气清冷,“男人通常不会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他只教过我,看上眼的猎物绝不要轻易放过。”回应他的嗓音同样清冷,明眸慢慢点亮某种嚣张的辉芒。
猎物?他瞪她,她的意思是把他当成男妓吗?
他技巧地格开她的手。“我会找到合适的小提琴的。”冷冷抛下一句,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该死的女人!她真的惹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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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她真的惹毛他了。
望著他挺拔僵直的背影,席薇若噘起嘴,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或许她该开一瓶香槟庆祝,与他交锋一年来,第一次成功卸落他挂牢在脸上的冷静面具。
说做就做。她拿起茶几上早已冰镇在桶里的香槟,为自己斟了一杯,细致的泡沫轻轻撞击水晶杯杯缘,幻成一片金灿。
她微笑举杯,对那个目前不在房里的男人一敬,“CHEERS,庄意森。”低低念著他的名。
她喜欢他的中文名字,很好听,很有味道,不像她的,完全洋化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