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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薇,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口气吗?」杨远天怒斥女儿。

  她怆然地一笑。「你当过我父亲吗?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没抱过我、亲过我,甚至抚抚我的头。」

  「呃!这个……」他无言地看—眼朱媚心,她出生不久,媚心也怀了孕,所以无暇顾及其他。

  「有一回我兴高采烈拿了张奖状回来,你不耐的瞄瞄说了句叫我恨你的话。」

  「我说了什麽?」他都忘了她是否曾拿过奖状回家,因为他几乎不回那个家。

  「你说平均才考九十二分呀!鸿鸿随便用脚写都能得满分。你知道这句话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好像她才是令你骄傲的女儿,而我是路边不要的弃儿。」

  杨远天无法反驳女儿的话,他的确较看重鸿鸿,因为从小到大,她从不需要人担心,每回考试都拿满分,奖状多到两面墙都贴不下。

  「还有我二十岁生日那年,你答应陪我,可是你食言了,因为你的女人摔坏她最爱的花,你必须留下来安慰她。」杨昭薇无情的瞪著朱媚心。「难道一个活生生的人比不上一朵花?」

  朱媚心支吾的说道:「我……我是故意不让他去,小……小女孩的生日嘛!」

  不自私的爱情叫爱情吗?

  杨昭桦的内心起伏汹涌,但仍维持谦和假相。「爸,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你不觉辛苦吗?」

  杨远天心有戚戚焉的说道:「要是你母亲肯离婚,大家都会少受一点罪。」

  「你怎麽不反过来说,如果当初没有第三者介入这个家庭,我们会有个幸福、完整的家?」

  「她不是第三者。」他极力声明。

  可是没人相信,朱媚心就是他婚姻的杀手。

  此时,一个苍老却有劲的粗哑声音响起——

  「远天,告诉孩子们吧!你背负太久的包袱,该卸下了。」

  「爸,可以吗?」

  「说吧!你妈都过世快二十年了。」

  ※※※

  一段故事的开端。

  三十年前,有对相爱至深的情侣意外发生车祸,当男孩醒来後焦急地询问小女友的情况,无情的母亲回了一句,死了。

  当时犹如青天霹雳般,男孩一心要殉情——在多次抢救後放弃自残,行尸走肉地任人摆布,以致一个不慎被人设计,和一个富家千金有了关系。

  之後富家干金有了身孕,男孩的母亲非常高兴的将富家千金迎进门,成为男孩的妻子。

  如此过了两年多,男孩在无意间听见母亲和妻子设计他的经过,一怒之下四处寻花问柳,包养舞女,让母亲和妻子颜面无光。

  放浪的生活过了近一年,他和厂商去中下游公司寻求合作时,竟在一群小职员中发现他以为已死的爱人,才知道这是一场多麽恶劣的玩笑。

  「我们是如此柑爱,重逢後自然不愿冉分开,我提过离婚的事,可是你们母亲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以及奶奶以死相胁……」

  生下女儿後,他们忍住一年的相思,逼元配妻子同意离婚,不然接纳媚心入主杨家,两女共一夫。

  但是妻子不同意,协议两人分居一段日子,等各自冷却後再说,这一拖就是二十年。

  「你从来没有爱过妈?」怯生生略带泣音的杨昭容低声问道。

  「没有。」杨远天深情地凝视朱媚心。「这一生中,我只爱过媚心一人。」

  「没有别人?」

  「是的。自从再相遇後,我就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他怎麽能违背至爱。

  有语病。

  擅於分析事理的朱鸿鸿冷静的问道:「你在说谎吗?」她仍有一些介怀。

  「为什麽这麽问?」她一向聪明过人。

  「如果你的话属实,试问小容是谁的孩子?」

  一时间空气凝住了,一室鸦雀无声。

  杨远天尴尬的轻咳几声,想将此事淡化。

  「她当然是远天的孩子,我自己生的孩子岂会不知。」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被推了进来。

  她真的很老,看起来像杨远天的妈而不是元配妻子。

  「妈。」

  「芊云。」

  沈芊云怨恨地望著朱媚心,「你和她分开过一年,小容便是那年有的。」

  「不……呃!我是误……这个……」他看见心爱的人脸色微变。

  他曾允诺过绝不会碰她以外的女人,一定为她「守身如玉」,可是事实能说吗?

  「你的欲望有多强她不会不知道,要一个正值颠峰期的男人禁欲是天方夜谭,他在我身上可是很卖力的制造小容。」

  「芊云,你别胡说。」杨远天急得满头汗。

  报复是爱极的表现。「难不成要我描述我们夫妻恩爱的情形给她听?」

  「我没……」

  妒心大发的朱媚心媚眼一横,「好呀!杨远天,你骗了我二十几年,你是不是还背著我养女人?」

  「冤枉呀!媚心,小容真的不是我的小孩,我没有欺骗你。」无妄之灾。

  「孩子都那麽大了,你还睁眼说瞎话。」朱媚心气得根本不想理他。

  被逼急的杨远天没顾及到杨昭容的感受,脱口道:「她是芊云和园丁小徐的孩子。」

  「你……你胡说。」刷白脸色的沈芊云颤著音。「你太无情了,为……为了她编出……如此荒谬的事。」

  她不会连自己丈夫都认错。

  「有一回我到天亮才回来,忽然看见小徐衣衫不整的从你房间出来,我好奇推门一看,你正一脸满足的沉睡,身上有欢爱过的痕迹。」

  「你……你太可怕了,我是设计了你娶我,可是你有必要羞辱我至此吗?我爱你呀!」沈芊云哭喊出三十年的悲。

  杨爷爷轻喟,「芊云,远天说的是实情。」

  「爸!你也相信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背著丈夫和园丁偷情?」她绝不允许有污蔑她的清白。

  她和杨昭薇一样倨傲,母女都不认输。

  「那时你因远天老是不回家而得了妄想症,小徐的侧面和远天有几分相似,你就把他误当成是……」

  他没再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其实在她病发作之初,差点连他这个公公也硬上,後来碰巧小徐的出现,两人如乾柴烈火有了满长时期的男女关系。

  因为她通常在夜晚发病,白天恍如正常人,所以小徐一定在天亮前离开。

  有一回被他碰个正著,小徐自觉惭愧地离了职,她因找不到慰藉而病情加重,最後只好送往疗养院安心静养。

  「啊……」

  发出恐怖尖吼声的不是受了刺激的沈芊云,而是一直乖巧为二哥上药的杨昭容。

  「快追她回来,她的情绪不稳易发生危险。」朱鸿鸿以医生的专业一喊。

  杨昭桦和杨昭薇受到的冲击不小,骂了二十几年的第三者原来是他们母亲,而小杂种却是……妹妹小容?

  为了避开这纷乱、难堪的一切,两人随之走了出去,至於有没有去找杨昭容,真是只有天晓得。

  ※※※

  「鸿鸿,这些年委屈你了,是妈妈没顾及你的心情,妈妈对不起你。」

  迟了二十几年的抱歉对朱鸿鸿而言,不过是修辞学上一道微不足道的环扣,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已植入大脑,很难剔除。

  听了父亲的解释,顶多释怀他们年轻时代对爱情的执著,没有同情或感动。

  不管再怎麽说,母亲都无权介入别人的家庭,就算是欺瞒得来的婚姻也该控制任性的爱潮,毕竟孩子是婚姻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她从不生气杨家兄妹对她的欺陵,因为她要代替母亲赎罪,将母亲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一一偿还。

  所以她没有眼泪,冷漠的承受。

  爱情虽无价,但以爱为名来破坏神圣的婚姻制度是一种亵渎,人神都无法原谅。

  「母亲,只要你认为过得无愧於心,一点小挫折还难不倒我。」

  逆境中成长的孩子懂得自我保护。

  「你还在怪我。」朱媚心哭倒在情人怀中。

  「无所谓怪不怪,你该请求饶恕的对象是杨夫人,她被你们自私的爱逼得无处可退,她是个可怜人。」

  朱媚心不平的低喊,「难道我就不可怜?她抢走了我的爱人四年有馀,让我无法正名当个地下夫人,她最可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你可曾扪心自问,你抢了别人丈夫二十馀年,这笔帐该怎麽算。」

  「这……我……我只是拿……拿回我所要……」她含糊的声音渐虚弱。

  「拿?!」朱鸿鸿为之失笑。「你凭什麽去拿,你不是父亲已过门的妻子,顶多是他爱过的女人,你有什麽资格去拿回原本不属於你的一切?」

  「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我和远天就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佳侣,而你也不会冠上私生子的污名。」

  冥顽不灵。「记得吧!你和父亲之所以分开,起因在於已过世的奶奶,就算没有杨夫人的出现,奶奶也会安排其他『配』得上的名门闺秀。

  「你们现在不就惬意得像对神仙佳侣,我们所有人的痛苦全由你偏颇的爱所造成,你敢理直气壮说自己没有错吗?」

  看到杨夫人提早衰老的面孔,她感慨人的无情真的很伤人,原本该是雍容华贵的企业家夫人,如今却落得老态横生,郁郁寡欢,被爱折磨得失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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