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留的人当然是你,戴祸水。」他一字一顿。「而时间……至死方休。」
她淡漠一笑。「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也许你可以给我答案。」
「重点是,我也不知道。」最後一字落下,她飘然离去。
他无言锁著她的背影,心头烙著一个问题——这世上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沈然的视线最後落到那幅被她书得七零八落的拼画上,那歪斜的字体、扭曲的模样……在在化成一道难解的谜,而谜题就叫——戴祸水。
莫名地,他兴奋了。从来就爱刺激,而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我会赢的。」在谜题揭开前,他不会放开她。
第七章
如果说严公子三十一年的生命中,有三十年都在喊无聊,那么认识戴祸水的这两个多月堪称他人生中最灿烂的精华了。
他没想过……好吧!他的确是低估了她惹祸的本领。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名副其实的祸水,而且是泛滥成灾、漫流遍地的超级大祸水。
严公子睨著半死不活被扛进来的大朝,她奉命去抢劫戴祸水的卖身契,一去三天,无消无息。
严公子也未曾派人细查,大朝的个性本就冷淡,除了钱和酒,她对什么都没兴趣。
虽然她名为他的贴身护卫,但除非她高兴,否则一出去三、五天,把他放在一旁自生自灭是常有的事。
不过大朝从未真正失职过,她总能在他小命休矣的前一刻适时出现,救他脱离危机,比天上的神仙还神。
要严公子说,大朝是他见过最强的武者。
因此,她一去三日,他一点都不担心。
万万没想到,大朝居然会给人打成重伤。
「安宁侯府里的高手真这么多,连你都打不过?」
她有气无力。「侯府里的高手不多,但其他地方来的高手就不少了。全部加起来……我最少砍了二、三十个如公子这般身手的人。」当然,她自己也被砍了好多刀。
「你自己说过,我这种三流身手一点都不够看。」
「蚁多咬死象。」
他要不要生气?居然被个护卫比喻成蚂蚁!
但细察心中情绪,意外的,对於这一切他只感到兴奋,却无半丝懊恼。
「安宁侯已经失势很久了,如何能请来这么多帮手为他捍卫府第?」
「那些人不是安宁侯请来的,他们聚集侯爷府是另有目的。」
「哦?」细瞧大朝眼底的邪谵,他猜。「那『目的』该不会有个名字,就叫戴祸水吧?」
「戴姑娘的行情不是普通的好。仅我在侯爷府里瞧见,明著要抢她的就有五路人马,更别提隐在暗处的。」
「她身上有宝吗?」严公子只觉戴祸水是个很有趣的人物,倒不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本身就是个宝。」大朝长叹口气,顺便喷出一口鲜血。话说太多,牵动内伤了。「安宁侯想拿她进献王上,以保荣宠;有个叫药王门的想找她回去制药;还有一个老乞丐说要传她帮主之位……总之,整个安宁侯府乱糟糟的。」原本地还以为这是个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谁知还是被发现了,一夥人为了抢她才劫到手的卖身契,全围过来,她双拳难敌四手,便落到浑身是伤的地步了。
不过幸好戴祸水的卖身契还是让她给毁了,只剩下一堆纸灰,带回来给严公子,以换取千两黄金。
严公子听了她的话,只是一迳地沈思。
那些聚集在安宁侯府里的人八成都曾是戴祸水的契约主,并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当初,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为何待不了三个月就走了广事後,众人却苦苦追寻?
「既然要後悔,当初怎不想办法留下她?」他自言自语著。
大朝才不管他的烦恼,迳道:「公子,我已完成任务,你该付钱了吧?」
这大朝什么都好,就是贪财。严公子深明她的性子,在付钱时当然爽快,以维持双方合作的愉快。
「黄金早准备好了,你自个儿去帐房领吧!」撇下伤重的人儿,他准备去找那难解的谜——戴祸水。
「喂——」大朝的唤声叫不回决然的主子,只能瞪著他的背影,暗地唾骂:「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你要我自己去搬黄金,存心让我去给金子压死嘛!」
「我可以帮你。」小朝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自告奋勇。
「你想抽多少?」
「三成就好。」
「你去抢吧!」
「两成半?」
大朝抿著唇,不想跟吸血鬼说话。
她胸前最大一道伤口还汩汩淌著鲜血,却没听她求饶半声。
明明是个女人,先天的气力与体魄都不如男人,但她却比个男人更加勇敢。
小朝觑著她俊秀丽颜上浓浓的英气,心头真是不服。
「两成半,把你抬回去、请大夫治伤、再为你想办法报仇,爱要不要随便你。」
大朝凤目圆睁,瞪著他。「就凭你要帮我报仇?」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好歹是严府的大管事,难道连出点损人的主意都办不到?」
「你自个儿不去吧?」
「我不去,谁来监督那妙计执行得好不好?」
「那还是算了吧!凭你的三脚猫功夫,我怕咱们俩是有命去、没命回。」其中多数原因是被他拖累的。
「你……」这女人真是教人生气。「咱们走著瞧。」说著,他弯腰,打横抱起大朝。
「喂喂喂——」她吓得面色苍白。「你抱不动我的,去叫人吧!」
「站住,小朝,我命令你立刻放我下来!」她不要没被砍死,却在这儿摔死,多丢脸?
小朝就是不服气,咬著牙,一步一步往前走,心头直骂:混帐女人,不知道都吃些什么,身子沈得像石头似的。
他要还有力气开口、还有余力弯身,头给她。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啊!只能抖呀抖的慢吞吞往大朝房里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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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最近流年不利,伤了一个大朝、扭了一个小朝,内外所有事务顿时无人处理,全数压到了严公子身上。
他日夜忙得像颗陀螺,转个不停。
那负责带来欢笑的戴祸水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突然,她再也找不到人玩,没人需要她的新奇玩意儿,虽然同住一府,她硬生生被冷落了下来。
如同过去的每一回,她只有最初始时受到注意,日子久了,兴趣淡了,她自然而然得消失。
一个没有存在位置的人是不应该存在的,因为碍眼。
也许寄居严府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她开始打包收拾东西。
不过可以收拾的东西实在不多,本来嘛!她孑然一身来,就当孤独一人去。
只是得想办法多带些乾粮。她走遍天下,在这么多地方待过,就属严府里的东西最好吃,皇宫都比不上。
她一天最少得吃八餐,这临行前不多带一些,万一半途饿死怎么办?
心里想著,脚步就不觉往厨房迈,留下来的时间不多了,能带多少是多少。
才出房门口,砰!她小巧的脑袋一股脑儿地撞进一堵厚实的胸膛里。
她皱眉,摸著发疼的鼻子抬起眼,面对的是……黑衣、黑发、黑面罩,一个全身皆黑的黑衣人。
啊!尖叫。这是一般人见著危险人士的做法。
但戴祸水是个哑巴,有口难言。她叫不出来,只好蒙著头四处逃窜。
幸亏她有个好习惯,每到一处新地方,总要四下逛逛,直至将方圆五里内的路径摸得一清二楚为止。
而严府的占地何止千顷,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小路迂回、大道驰马,岂止九弯十八拐可以形容。
那黑衣人给她左一带、右一拐,眼看著就要迷途,她即将逃出生天了。
岂料——
「点子在这儿。」黑衣人竟不顾可能惊动严府护卫的下场,大喊。
不公平!戴祸水在心里大骂,欺她有口难言嘛!
转瞬间,又是数名黑衣人杀到。
今儿个是黑煞日吗?怎么所有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全都出门了。眼见拦截人数,戴祸水几乎晕倒。
「戴祸水,你跑不了了,乖乖束手就擒吧!」一名黑衣人喊。
戴祸水倒吸口气,现在要说他们认错人也不可能了,人家都指名道姓了。只是,他们到底找她要做什么?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群藏头露尾的小人啊!
「戴祸水,只要你肯跟老夫回去,接下药王位置,老夫愿意既往不咎。」这是个苍老的声音。
药王?他不是死了吗?何况当初是药王门的人赶她出来的,现在为何又要她回去?戴祸水百思不解。
「混帐,戴祸水是王上的爱妾,自然是得回皇宫去,岂能接那劳什子药王名号?」这个大骂声不必猜也知是安宁侯。
「不对,她是我们帮主。」稚嫩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这是丐帮小公主,风蝶依。
戴祸水头昏了,从不知道自己变成一个香宝宝,人人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