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二十二岁,想这些都太早了。”秦舞阳忍不住大叹一声,问:“爸,芝加哥现在几点?”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明天早上再帮你汇钱过去,我现在要去睡了,接到爷爷之后再打电话给我。”
秦舞阳挂上电话,钱是不成问题了,但,他该怎么把钱拿给单颂怜呢?直接把现金拿给她吗?以她的个性大概不会接受,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拿钱羞辱她。
怎么样才能让颂怜大大方方把钱收下,又不会有欠他人情的顾虑,是目前最大的难题了。
他抱著头,认真的、苦苦的思索起来,在客厅转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索性打开电视消磨时间,当他无意之间看到了一段电影情节时,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立刻付诸行动。
他拨了单颂怜那个只和他差一号的电话号码,听她喂了一声,立刻压低声音,开始用一连串的英文对她说:
“Hello,Good afternoon,I have seen your great show at that day,great!……to
a strip tease show?”
颂怜好半天没说话,秦舞阳觉得奇怪,她在香港长大,应该听得懂英文才对,难道是听不懂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吗?他立刻换上英文腔极浓厚的国语,假装很吃力地说──
“你.好,我.是.美.国.人,前.天,看.过.你.跳.的.舞.很.棒,我.想.请.你.再.跳.一.次,只.为.我.一.个.人,我.付.钱,十.万,OK?”
他听见颂怜抽气的声音,不相信地问他:“只跳舞,不脱衣服,十万?”
“Yes!OK?”
“骗人,怎么可能的事,这种看法到繁花酒店可以看上……五十场那,你是傻瓜吗?别拿我寻开心了!”颂怜完全不相信。
秦舞阳差点笑出来,如果颂怜知道他打算在支票上多加一个零时,岂不是会吓昏过去。不过,她说的没错,如果世上真有这种人,除非别有用心,否则就真的是傻瓜了。
他清了清喉咙,立刻改口:“不对.不对,我.要看.中国.的脱.衣.舞,中.国.的.十.万,我.有.钱!”
颂怜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问:“跳完就给吗?”
“Yes!”
“现金吗?”
“No!Check!”
“不上床喔──”
“OK!”他的心跳了跳。
颂怜沉默了很久,才说:“好,成交了,到哪里?”
听颂怜答应了交易,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仍然装出高兴的声音说:“凯.悦.饭.店.明.天.晚.上,八.点,问.柜.台,杰.克.住.哪.间.房,OK?拜拜!”
“拜拜!”
秦舞阳立刻挂上电话,本来还很担心颂怜会不会发现是他,不过,她不曾听他说过英文,也不曾在电话中听过他的声音,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太大。
他这辈子,不曾以金钱冲量过任何事情,不论穷、富、贵、贱,他都不曾刻意留心比较其中的差别,永远在乎的只是如何追逐自己的理想,把自己超脱在现实世界以外。
直到遇见颂怜,才发现能救她全家的一笔钱,对他而言竟然只是轻轻松松的付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比颂怜遭遇更惨的人呢?
他想起芝加哥家中的那个价值百万美金的镶玉屏风,卖掉以后,能救多少个单颂怜?
他抓起球,慢慢走向篮球场,开始认真思索这种现实生活中的价值观。
第八章
当周凌捧著一大束花出现在单颂怜家门时,颂怜被庞大的花束吓到,更对周凌锲而不舍的追求方式无法苟同。
“你别这样──”她困难地想说些什么,可是那束太漂亮的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嗅著香水百合浓郁的花香味,笑了起来。“这花好漂亮,好香!”
周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到底这束花派上用场了,凡是女孩子,都很难躲过鲜花的攻势,他必须有耐心,循序抓住她。
“我是来道歉的。”周凌十分真心诚意。“你能原谅我昨天的行为吗?”
颂怜蹙了蹙眉,轻轻说:“昨天的事你根本不必道歉,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为什么该道歉的人是她?这倒让周凌不懂了。
“能请我进去坐吗?”他笑著说,完全没有多问。
“当然可以,请进。”
颂怜把花插起来,倒了杯水给他,就在她弯下腰的时候,他看见了她颈子上的白色纱布,诧异地问:“脖子怎么了?”
“噢──被我自己抓伤的,没事。”她拉拉领子,轻描淡写地带过。
周凌不疑有他,随口问:“晚上……会去跳舞吗?”
“今天不想去。”
“那太好了,我请你吃饭。”
颂怜立刻摇了摇头,想起秦舞阳说晚上会带东西过来给她吃,如果看到周凌在这里,会怎么想?
“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想休息了。”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球队很难得才肯放我们一天假,何况今年很难得打进了前三强,从明天开始,有一连串的密集训练……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吗?”
周凌认真的表情令她沉默了。
她又陷入难言的挣扎中,留他?还是不留?等秦舞阳?还是不等?
“你对我的一切一无所知,如果你知道我的身分背景,肯定会避之唯恐不及了。”她低低地说。
周凌怔了怔,表情变得很严肃。“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分背景,我都不会嫌弃的。”
“好,那么你说说你的家庭背景。”
“我家太单纯了,我父亲是银行经理,我母亲经营一家珠宝店,而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家人口简单,连姊妹都没有。”周凌的声音温柔得几近讨好。
“那么,我告诉你,你喜欢我是没用的,我能肯定他们绝对不会喜欢我。”她斩钉截铁地说。
“何以见得?”
“因为我是香港来的穷人。”她说得干脆清楚。
“我早猜到了。”周凌耸耸肩,眼光痴痴地望著她。“我父母亲一向尊重我,对我交往的女朋友向来不会干涉,更何况我的家境还不错,你的家庭背景应该不至于拖垮我……”
“你别想得太浪漫了──”颂怜冷笑著打断他。“当你的女朋友他们自然不会干涉,但是万一有一天,你想娶一个像我这种身分的人当老婆时,他们能不干预吗?能不反对吗?”
周凌一笑置之,他根本没想到那么远,他太了解自己了,虽然现在倾倒在颂怜美丽的容颜和无懈可击的身材上,却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爱颂怜爱到非她不娶的程度,他现在只想把她追到手,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
“你想太多了,我们连开始交往都还没,万一真走到那一天,再来烦恼也不迟。”周凌简简单单地带过,用模棱两可的字眼应付她。
颂怜觉得自己被刺伤了,眼前状似痴情的男人,摆明了就是想玩玩她而已。她维持著最基本的笑容,冷冷地说:“很抱歉,我并不想当你的收藏品,想搜集美女请找别人吧!这种工作我肯定做不来的──”
就在颂怜正准备将周凌“请”出去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当铃声以一小段“爱的鼓励”奏完时,她心口一动,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不安地看了周凌一眼,发现周凌也正以怪异的眼神看著她,她咬著下唇,慢慢把门打开,只见满身大汗的秦舞阳站在门外,一手抱著球,一手提著晚餐,很优闲地按著她的门铃。
“嗨,休息够了吗?我买晚餐来了──”
秦舞阳顿住,看见周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秦舞阳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会遇见他,昨晚两个人才为了单颂怜的事弄得快要翻脸,现在却又不约而同的出现在她家里,气氛显得既紧张又尴尬。
而周凌的表情在见到秦舞阳的那一刻,僵硬得宛如一尊雕像,他的目光阴沈地盯著秦舞阳,冷冷地说:“原来如此──你从头到尾都在耍我,其实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已好到共进晚餐的程度了,搞了半天,我根本是个大白痴,大笑话,正好可以当成你们晚餐时的绝佳话题,很有趣喔……”
颂怜怔住了,她看见秦舞阳不耐的神情,紧张的情绪在她身上扩张开来,她听见秦舞阳的声音流露出一股陌生的冷冽──
“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懒得多作解释,很抱歉打扰你们了,这份晚餐留给你们吃吧。”
他把手中的食物交到颂怜手上,转身大踏步地回到屋里,重重关上房门。
颂怜还没回过神来,周凌匆匆走到她身旁,急急地说:“你为什么骗我?既然打算和秦舞阳一起吃晚餐,你可以明说呀,何必把我当猴子一样耍?你喜欢的人如果是他,明白告诉我就行了,我绝不会再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