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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妳不会。」他替她回答,「因为妳根本不想和我圆房。」

  「我……」她不禁微怒,「你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我?你明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我没心思和妳争吵这个。」他习惯性的摆摆手,像是侯爷在下达命令,「又不是在青楼,这种事情说多了既庸俗又扫兴,妳我都是讲面子的人,给彼此留一步退路为好。」

  很少见他又这么冷冰冰的说话,她咬着唇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

  南尚武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疏离,他一笑,又向她伸出手,「坐过来,有事和妳商量。」

  她轻轻坐到他身畔,「什么事?」他和她之间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

  「我刚刚向国主请辞将军一职,侯爷封号也希望能一并免去,但是国主尚未同意。」

  她闻言一怔,「为什么?」好好的干么把自己搞得像要贬为庶民的样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难道妳没有听到风声?」他不知是叹是咏,黑眉沉郁低垂。

  「是为了太子的亲事?国主不是已经同意了吗?」她不参政,眼中能成为「风雨」之说的,不过是那一点点琐事。

  他苦笑,「哪里有那么简单,冷心就算再厉害也没有能力在南黎呼风唤雨。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你看不见的敌人就在你的身边。」

  沐菊吟听得懵懵懂懂,她对政斗不仅没兴趣,也没什么灵窍,身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她只有在他提到冷心的时候轻轻震动了下。

  这些日子以来她压抑情绪,所有的压力都来自于那天冷心轻描淡写的一句挑拨,这些天她日日夜夜都想寻求答案,但总怕那个答案真正到来的时候自己无法承受。

  她总是这样,活在他的背影里,一路的追,追到底,但当他肯回头的时候,她却又停了下来,埋起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

  他重重叹了一声,看到她这副表情他就泄气,她的活力、她的热情,就像是难得一见的火山爆发,次次都在关键位置停住,要是他再不主动一些,真不知道她还要躲到哪里去。

  「菊吟,妳嫁给我三年。我一直都没在妳身边,我知道妳心中难免会怨恨我。」他凝望着她,「但是……妳大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嫁给我吧?」

  他的问题让她再度一震,脑子混乱,结结巴巴,「难道、难道不是因为三年前在母后的寿宴上她老人家看到我,相中我,所以才……」

  「错。」他悠然的反驳,「难道妳不曾想过,就算她老人家想为儿子娶媳妇,也应该先为我大哥、二哥找,为什么跳过前两位而将妳许配给我?」

  「因为、因为……」他的问题让她陷入沉思。下错,让他这么一说,自己会嫁入宫门确实是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

  南尚武握紧她的手,叹着,笑着,「因为十几年前我去学堂看二哥上学,恰巧看到了妳,那时候我就发誓说要娶妳为妻,三年前我在母后的寿宴上再看到妳时,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愿,母后会去登门提亲,完全是我的拜托。」

  沐菊吟这回真像被雷击中似的,张口结舌,她的脑子很乱,乱到连刚才他说的话都忘得一乾二净。但是她的心却是热的,不再有昔日的冰冷,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膛里蹦出。

  「我、我想喝口水。」她颤抖着摸向桌上的茶杯,茶杯的水是凉的,而她手上的热度却几乎可以把凉水烫热。

  南尚武看她现在的样子,更想笑了。「妳是不信?还是不敢信?」

  她让凉水滑入腹中,冰凉的感觉暂时激醒了自己,她还是碎碎叨念着,「这、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他一把拉过她,「我还记得在学堂里听到妳念的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还想,这诗应该是我来念的,怎么会是女孩子读?那时候妳穿一身月白色的短袄长裙,袖口绣着玉兰花,皮肤白白的,头发梳成两个髻,缀着珠花盘在两侧……」

  沐菊吟听着听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在他点点滴滴的叙述中,她彷佛看到自己儿时的样子,十几年前的穿著打扮就连她自己都不可能记得清楚了,但他说来却好像刚刚亲眼所见。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她来不及擦去就又落下一滴,接着眼里汪洋一片,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

  「哭什么?」南尚武笑她,「妳这是被我感动的,还是被我吓的?」

  「两者都有。」她真是哭笑不得,又擦了擦泪水,勉强看见他的眼睛,既然他要一片深情的回忆往事,那她也要追问出心底的疑问,「若你真的在乎我,为何新婚之夜后就将我丢弃在这里三年不闻不问?」

  「这个……」换他吐露艰涩了。「要怎样说呢?其实我若说出真相,只怕妳会觉得可笑。」

  「到底为什么?」他的卖关子让她更加着急了。「是有什么事让你实在无法不离开?还是这三年在边关有人绊住你的脚?就像、就像那位冷心姑娘?」

  她闪烁试探的提问让他轻笑出声,「妳真正关心的还是冷心。」

  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身为妻子,应该问清楚的。「你和冷心到底是什么关系?」

  「要我怎么说呢?」他思量着,「从表面上看我是救她的恩人,但实际上我们一直是在互相试探的敌人,她是我的猎物,但我也要防备被她猎到。」

  「那你们之间……」

  「什么都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坚决。「要我向妳立誓吗?」身为男人,有时候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会这么在乎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但他知道若自己不耐心解释,只怕她会一直误会下去。

  她咬着唇沉思,对他的回答不能说不信,但要全信还是有些疑窦,实在是因为当日冷心那种古怪暧昧的口气太不像作假,而周围的人又总在提醒她说,南尚武在边关的这几年不可能始终为她「守身如玉」,这让她虽然想信任他,却又举棋不定。

  忽然想起来,说着说着竟让他说跑了话题,最关键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把自己打入「冷宫」三年整?

  看透她的疑虑,南尚武只好说实话,「三年前我醉酒回到洞房,妳过来扶住我,我看到妳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喜色,眼中全是幽怨,我想,或许是我的强娶让妳不开心,如果妳不愿意委委屈屈的看到我,我还是消失在妳眼前比较好。」

  沐菊吟微怔,回想着那一夜的情景,说:「我怎么会幽怨?我那夜见你大醉回来,连盖头都没有为我取下,我还以为是你不满这桩婚事。」

  南尚武定定的看着她,她清澈的眼神却让他开始懊恼,「妳可知我为何会大醉?」他将另一个秘密相继说出,「因为那一夜二哥找我拚酒。」

  「习文?」

  「不错,我知道他也喜欢妳,所以我才先下手一步向母后讨亲,若我再晚些时日,只怕现在妳就是二王妃了。他因此心里不舒服,硬拉我去灌酒,我还好是自己走回洞房,而他却是被府内家丁抬回去的。」

  她觉得哭笑不得,「我与习文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我一向将他视作兄长,怎么可能会嫁他?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不会胡乱许配终身。」

  南尚武眼睛一亮,「这么说妳肯嫁给我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她也叹了口气,气中带笑,「那一年母后寿宴,你演武全场,力败来贺的数国武将,当时我就想,嫁夫当嫁如此英雄才不枉此生,所以你母后一来提亲,我立刻就答应了。」

  他一拍额,大笑逸出双唇,「我们这两个傻瓜,居然白白浪费了三年时间。」

  说出了全部心事,心头卸下千斤重担,沐菊吟长吁一口气,微笑也浮现在唇间。

  终于又见到她幽雅宁静的笑颜,双颊的红晕漾开,像熟透的樱桃。

  既然误会都已说清,他不准备再陪她玩下去了,他已为人夫,却总让母亲提醒圆房之事,想想真是一大耻辱,于是他探向她的红唇,轻轻吻上,不期然想起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屋内小烛银灯,蜡花绽放,当此际,正是春意情浓。

  是夜,当她的身体都包含在他的气息中时,她看清了他眼底泛滥的情潮,她恍惚着被感动了,没想到在他的怀抱中可以这样温暖、这样安全,所以身体传来瞬间的疼痛时,她都忽略了那种痛感,身心一致的投入他的爱火之中。

  做了三年的已婚「少女」,这一夜,她的妻子之名终于是「实至名归」,只盼着这种欢愉不要是短暂的火焰,只盼着燃烧的光亮可以让她一直看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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