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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照规矩玩。”他先将铁壶拿到一个适当位置摆好,而后解释道。“你有三次投掷机会,每投中一次,我就喝一杯酒,反之亦然。”

  换句话说,她要没投中,就等着被灌酒,而她相信他一定十分乐意亲手执行这气人的是,她无意问泄漏了天大的消息,害她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好封他的嘴。

  “把木棒拿来。”她伸长手,跟仲裕之要投掷用的小木棒,蔺婵娟决定赌了。谁叫她这么倒楣,找人找到他房门口来,现在只好想办法解决。

  她不哕唆,仲裕之也很干脆的将木棒交给她,看她怎么解决这道难题。

  蔺婵娟就定位,纤纤玉手拿起木棒,对准远处的铁壶,就要射出她的第一投……

  不要投中,千万不要投中啊!

  众妖姬们将红帕攒在胸口,闭起眼睛拚命祈祷,就怕蔺婵娟瞎猫碰到死耗子,真的给她投中,损失一名好客人。

  不要投中,最好不要投中。

  同样地,仲裕之也在为自己祈祷,也怕万一蔺婵娟真的瞎猫碰到死耗子,让她投中,平白损失一次与她共度春宵的机会。

  轻小的木棒,就在仲裕之和姑娘们各怀鬼胎的屏息凝神间,飞过他们眼前,像元宵节的烟火一般,朝铁壶口下坠——

  中了!

  悲剧产生。

  他们越是祈祷,老天就越不同情他们,硬是和他们作对……

  “砰砰砰!”

  连续三个声响,打碎他们的美梦,将他们推往痴呆的深渊。

  “三投三中。我赢了,失陪。”端着一张再平静不过的脸,蔺婵娟淡声宣布这个噩耗。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三投三中?就算是时常饮酒作乐的老手,也没有她的身手啊!

  “等、等一等!”眼看着对手即将凯旋踏出房门,仲裕之连忙叫住对手,不可思议的看着蔺婵娟。

  “你、你怎会……”他猛吞口水。“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厉害是吗?”

  他白痴似的点头。

  “很简单,我告诉你。”她面无表情的睥睨他一眼。“打从我认识相思起,每年都要陪她喝酒。每次喝酒,一定玩这个游戏,这就是答案。”

  说完,她按照往例,丢下他就跑,不管他怎么傻眼。

  打从我认识相思起,每年都要陪她喝酒。每次喝酒,一定玩这个游戏……

  他是白痴,他是笨蛋。众所皆知,甄相思是有名的大酒鬼,蔺婵娟是她的结拜姊妹,怎么可能差到哪里去?

  “仲公子,你真的不再来了吗?咱们会很伤心的。”

  “是啊,仲公子,你千万不要不来,呜……”

  不只是他自责,其他姑娘们也鬼哭神号,担心他真的不再光顾。

  他一手搂过一个香肩,左右轮流埋在她们的玉颈上,趁着能玩的时候尽量玩个够本。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发出无尽的悲鸣。过了今天以后,他就得和这个地方说再见……

  怎能不叫人心伤?

  ★ ★ ★

  经过了明月楼那番折腾,蔺婵娟觉得自己仿佛老了一岁,立志非得好好休息不可。

  因此,她放自己一天假,将所有需要外出办理的事都交由底下人傲,自己则留在店面打理进出货事宜,整理存放在店里面的冥纸。另外还得检查用来制作绖条的麻布是否够用,不够的话要赶紧叫货,免得临时找不到东西可用,坏了店的声誉。

  想经营好一家老字号杠房,其实比想像中困难。除了要与供货的店家保持良好关系以外,还得时时刻刻留心突发状况。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不但得拔腿就跑,还必须确定配合的店家或是师傅也能应付这种临时状况,否则同样也是破坏声誉。

  维持家族既有的传统与荣誉,是蔺婵娟生来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为此她耗费了几乎前半生的青春,在这项事业上,只希望能够守住先人的成就,不使祖上蒙羞。

  专心整理叠得有半个人高的冥金,蔺婵娟仔细清点这些明儿个要用到的库银,因而忽略了朝她走近的人影。

  “咳咳。”来人咳了两声,提醒蔺婵娟他的存在。她抬起头,本想打声招呼,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打消了念头。

  是仲裕之。

  “大部分的掌柜在瞧见客人的时候,都会问声好的。”见蔺婵娟毫无反应,仲裕之干脆自己先出声抱怨。

  “抱歉,我这儿不是客栈。”蔺婵娟仍旧一边做她的事,一边说道。“而且一般人都不喜欢我问候他们,或他们的家人。”

  “这倒是。”他莞尔,谁叫她经营触霉头的行业呢!

  “你来做什么?”蔺婵娟冷淡的问仲裕之。“该不会又是哪个亲戚不幸仙逝了吧?”

  闻言仲裕之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笑着说。

  “瞧瞧你的口气,好像我不能来似的,真不友善。”他眨眨眼。“不,这回我不办丧事,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看我?”她停下手边的工作,随意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做她的事。“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明月楼那些姑娘们漂亮。”

  “你太看轻自己了,婵娟。”仲裕之不以为然的摇摇手指。“你只是个性怪异了点儿,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否认你的美貌,切勿妄自菲薄。”

  “谢谢你的批评,但若要论起‘怪异’两个字,你好像没有比我好多少,而且我们似乎没有熟到可以互叫名字的地步。”蔺婵娟冷冷的提醒他,别净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最好也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仲裕之露齿一笑,发现他们真有默契。“我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决心做一番改进,拉近你我的距离。”这句话成功地使蔺婵娟的工作完全停顿下来,改为不可思议的注视。

  “你可否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蔺婵娟不确定自个儿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再说一万次也可以。”他笑得十分开心。“我认为咱们应该可以再熟一点,做个朋友。”

  朋友,她听清楚了,却丝毫不感兴趣。

  “我不觉得我们有当朋友的必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却惹来更黏人的微笑。

  “当然有必要。”他无赖的说。“你把我的朋友都赶跑了,理所当然要负责。”

  “我什么时候把你的朋友赶跑?”蔺婵娟蹙起眉心,这人根本在无理取闹。

  “明月楼当天。”他比她还委屈。“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那天那一场赌约。为了实践当时的赌约,我已经戒掉上妓院的习惯,现在只好到这里来。”

  所以他牙会死皮赖脸一定要跟她做朋友,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

  “你大可以再回明月楼厮混,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照着赌约走。”她当时只想尽快脱身,才跟他玩投壶游戏,没有意思要和他打赌。

  “我知道。”他的嘴巴咧得更大。“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我履行我们之问的赌约,可我却不能不遵行。”

  “为什么?”怪人。

  “因为我言出必行,只要是说出口的话,一定照做。这是我仅有的优点,你不能抹煞它。”仲裕之表面吊儿郎当,可眼神十分认真,看得出他真的有这方面的优点,只是她敬谢不敏。

  “随你。”她掉过头去继续做她的事。“你想自讨没趣,我也没办法,你请自便。”

  蔺婵娟压根儿不打算理他,反正只要不同他说话。他自己会走。因此她连赶都懒,专心做自己的事。

  她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可惜仲裕之这个人没那么好打发,总能想到留下来的办法。

  “我在想,既然咱们已经打算当朋友了,不如敞开心胸,好好说一番体己话,你认为呢?”仲裕之对着她的柔背说话,大有越挫越勇之势。

  蔺婵娟不答话,只是忙着数冥纸,逼得仲裕之只好自言自语。

  “好吧,我知道你害羞,就让我先开口吧!”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模样相当轻松惬意。

  没反应,就当做是默许好了,仲裕之调侃自己。

  “该从哪儿先说起呢……就从我不幸的童年好了。”他山不转路转的改采同情策略,以求她改变心意。

  蔺婵娟的手果然停顿了一下,让他觉得前途有望,于是紧接着说。

  “众所皆知,我是衰鬼、扫把星。谁要不幸被我扫到,就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害怕自己活不到下一个年头。”他命中带煞,是公开的秘密。早在他诞生之初,就有人为他批过命,说他必定克死父母。非但如此,连他周遭的亲戚也免不了遭殃,吓得大伙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最后仍旧躲不过死神的召唤。

  “更妙的是,我只要每死一个亲戚,就多了一些资产,吓得我那些亲戚们只要一听见我的名字,就大念阿弥陀佛,期望自己能借着佛祖的保佑逃过一劫,你说妙不妙?”

  是很妙。

  蔺婵娟不自觉地在心里回应他的问话,同时觉得他的亲戚很可怜。就她记忆所及,他上半年已经死了两个亲戚,再加上最近经手的三桩丧事,合起来总共五件,而今年还没过完呢!照这样发展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凑成七件,破了上一年的六件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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