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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永澜耳根微热,抿唇未语,按着她的指示沿回廊行去,途中遇到七、八名正洒扫庭院、整理花木的家丁奴婢,吓得众人贴壁而立,愣在当场,瞠目结舌。

  右入拱门,跨进雅致可人的小园,终于来到姑娘家的香闺。

  他抱着姚娇娇入内,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榻边,两个人你瞧我,我瞅着你,静静凝视着好半晌。

  「妳该好好歇息……我告辞了。」说着,却末见他行动,反倒是那对眼闪动着什么,深邃得瞧不真切。

  姚娇娇咬咬唇。「润珠会帮我脱靴子,她、她不在这儿……」

  他目光往她双腿瞄去,跟着,竟抬起她的脚,动手脱下那双小靴。

  「润珠还会帮我盖被子。」她任性地鼓起颊,心口好热,就想……就想他再来抱着她,别走。

  闻言,他调整着她的香枕,双臂越过她的身躯,将叠放在内侧的丝被摊开,为她盖上。

  「润珠……润珠还会陪我说话。」明眸有神,她扯住他青袖一角,偏不让他起身。

  静看着她,年永澜道:「妳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他同样有话欲言,可此时此景,心绪浮乱,竟拿不准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况且,她伤成如此,确实需要休息。

  无奈,姚娇娇不领情,蓦地拥着丝被坐起--

  「我不累,我就要你说话。年永澜,你、你……今儿个发生的事,你不打算解释吗?那些船工打扮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和宁芙姑娘?你一句也不说,就想走吗?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竟然还对他们说,说我是开封出了名的坏脾气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轻嚷着,两朵泪花在眼眶中闪烁,瞧来好生委屈。

  「好嘛好嘛,就算是事实,人家也努力在改进当中,你、你怎么这样……」瘪瘪嘴又吸吸鼻子,她倔强地眨掉眼泪。

  年永澜懵了,定定看着她一会儿,忽地轻道:「我当时那么说,是希望他们放了妳,没别的意思。」

  她抬眼。「你担心我?」

  他耳根更热了,残容略染红痕,嗓音依旧持平--

  「那些人并非真正的船工,是沿海一带的海寇,之前城外运河口的几起火烧船事件便是他们所为,杀人越货,不留活口,手段干净俐落。今日,无论是谁落入他们手里,我自然都会担心。」眉目淡敛,瞥见她兀自扯着他衣袖的小手,雪嫩手背上有擦伤痕迹,虽是小伤,却显得格外醒目。他心没来由一紧。

  姚娇娇原有些失望,可想法一转,顿时开朗。「无论是谁你都担心,也就是说,你是担心我的。」

  他不太自在地偏开脸,抿唇不语。

  姚娇娇跟着又问:「对了,那些人既然是海寇,不在海上作案,偏钻进运河来,却是为何?」

  他沉吟了会儿,终是调回视线。「他们是为宁芙儿来的。」

  「嗄?」她不懂。

  他继而又道:「海宁凤家有张藏宝图,据说自先秦时代便流传下来,子弟代代守护--」

  「那张藏宝图在宁芙姑娘身上?」她大胆假设,见他颔首,不禁瞪圆眸子,恍然大悟,「难怪他们想捉她。」而她算是遭了池鱼之殃吧。

  忽地,说不上为什么,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凝视着他,小手有意无意地拧着丝被,娇口轻吐--

  「那一年,也是因为有人想抢凤家的藏宝图,你护着宁芙姑娘,所以才……才遭遇到那些事的吧?」

  那些事指的是哪些事,他与她心知肚明。

  年永澜下颚略绷,未言语,即表示默认了。

  他习惯性又想别开脸,袖中的手却教她软软一握。

  他浑身一震,有些狼狈,欲要抽开,她干脆双手合握一掌,眨着大眼睛,爱娇地嘟着嘴,却又可怜兮兮地叹气--

  「你待她真好,莫怪她要以身相许了……呵呵,可是我不允的,今儿个我已经同她说明白,她喜爱你,我比她更喜爱你,她想嫁你,也得问我愿不愿意。往后,我也要待你好,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总有一天,你便会对我比对她还要好了。」

  一口气梗在喉间,他胸口涨得闷痛,直觉该说明些什么,但脑中乱烘烘的,抓不住丁点脉络。再有,是这闺房里柔软的气味,教他不自觉思及那日西北湖畔,她强压在他唇上的馨香。

  甩掉那教他方寸大乱的画面,他深吸口气,暗自宁定,挤出几个字--

  「妳……妳的伤……」试着转换话题,他目光瞄向她沾着血的衣领和前襟,五官绷得更紧。

  姚娇娇碰了碰颊上的布,秀眉一扬。「还好,皮肉伤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眉峰淡蹙。「妳不该激怒那些人,妳硬着来,脾气说爆便爆,就不怕他们一刀落下,直接取妳小命?」他独有的柔雅嗓音微凝,目光闪动严肃光芒,回想她遭挟持的那幕,他胸中又是一阵翻腾。

  「我一听你要放他们走,保他们平安,我就控制不住啦,他们……他们怎么坏,怎可以说放就放?」火气一烧,哪能顾虑那么多?

  「所以妳就逞口舌之快,半点也不懂迂回?妳这性子,妳、妳……唉……」末了,他竟然重重叹气,无可奈何到了极处。

  小心翼翼打量着那张残容,姚娇娇心底冒着蟹眼小泡,滚热滚热地,她咬唇,跟着又松开,重复了好几回,忽地放软音调--

  「我本来就这脾性,怎么迂回?我讨厌那些恶人,态度自然不好;我心里喜爱你,自然要对你说……」她脸红了,风情可爱,低声又嚅:「年永澜……你还是很关心我的,之前,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快快消失,永远也别出现。」

  手教她握得发烫,那热浪一波波袭来,他浑身泛着好不真切的暖意,忍不住结巴--

  「我、我没有。为何怎么想?」

  她鼻子轻皱。「那日在龙亭园散手试练时,你足故意的,把我踹来踹去、打来打去,不过我可说啦,你想用这招把我逼走吗?门儿都没有,我很耐打的,一定跟你撑到底。」

  「我那天……我、我是……」他是该道歉,也想问她是否因此受了伤,可却持续结巴说不出口,他口才再钝,也不曾像今日糟到这般田地。

  姚娇娇却笑了。「算啦,我以往打过你、骂过你,这会儿让你打回来,咱们算扯平啦。」

  跟着,似是思及何事,她放开他的大掌,忙从腰间翻出一物。

  「这个给你。」不由分说,东西已塞进他掌心。

  年永澜下意识握住,垂眼瞧去,竟是一根青玉簪。

  「你别又把它丢掉。」姚娇娇忙道,「那是我刚刚在药堂那里跟宁芙姑娘讨来的,不是我的,你别丢。」

  他不明白地抬起头,深瞳中跳跃着两簇小火。

  她又道:「我本想同她买的,可她说是我救了她,所以分文不取,便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送给我。」娇唇微牵,她耸了耸肩,「这支青玉簪和之前教我丢进西北湖底的那支虽然不尽相同,但都是宁芙姑娘的,你就将就一下吧,我、我已经尽力啦,唔……你总不会要我跳进湖里帮你找回来吧?」

  见他不语,她美眸一瞠,唉唉叹气--

  「你真要我跳湖啊?唔……好吧好吧,改天我身体养壮些,再下去帮你找好啦。」

  「妳、妳别乱来。」他一惊,怕她真去跳湖。

  「我说真的。」姚娇娇好用力地点头,「我虽然不爱你把别家姑娘的东西带在身边,可……可那支簪子对你意义非凡吧?我那时发蛮气,把它给丢了,自然得赔给你,咱们把之前的恩恩怨怨全数结清,重新开始,宁芙姑娘要以身相许,我也要以身相许,但我比她大胆、比她有气魄……我、我来追求你!」

  轰地一把火烧上来,年永澜只觉周身气血全往脑顶冲。

  老天……他头犯晕,快不能呼吸。

  「妳、妳妳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胡闹。他又想训她,可话在舌尖打转,心又热又软,竟没法板起脸孔。

  「总之,不准妳去找那支青玉簪。」压下躁动的心绪,他低声道:「我和宁芙儿并非妳所以为的那样,我和她只是--」

  「永澜师傅?!」闺房门外,奶娘带着润珠终于赶回,还气喘吁吁的。「你怎地还留在这儿?咱儿以为你送小姐回府,便要离开了。」

  见有人进来,年永澜倏地坐直上半身,发觉自己坐的是人家姑娘的香榻,心一促,忙又立起身躯。

  他不禁面红耳赤,适才不及多想,他一个大男人在她香闺里逗留,实在不妥。

  「我、我这就走。」他凝视着她,脚步竟犹豫了,还有好些话要说,可是……可是……

  润珠丫头见他欲走还留,干脆跑过来拉他,边喳呼着--

  「永澜师傅,快走快走,咱们家老爷回府了,一会儿便要过来,你别教他瞧见,他要是知道你对咱们小姐又搂又抱,还在小姐闺房逗留,他定要生气,他、他说小姐的闺誉都被年家破坏殆尽,没谁敢娶她了,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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