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敏儿身旁陪着叹息的闵茉薇接续道:“偏偏你爹选择的是安而硕那个混蛋替你作媒。”
“安而硕?”
“就是。”
“听起来像男人的名字。”李敏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他不只是个男人,还把媒人公这份工作当成一生的志业。”
“男人替人牵红线?”李敏儿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而且抢人生意抢得可凶了。”
“我以为父亲找的人是你娘。”
闵茉薇义愤填膺地道:“本来是我娘要替你作媒的,结果现在让那只野猴子给抢走了机会。”
“我爹怎么可能同意?”
“谁晓得他下了什么迷药让你爹改变主意的,全城的适婚男女现下几乎都找安而硕那个混蛋作媒,我娘的生意少得可怜。”她发誓定要一步步地将丢失的江山收回来,否则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男人能作什么媒?”闻所未闻。
“是啊,男人能做什么媒?可大夥儿却像疯子一样求他替他们作媒。”她不以为然地道。
“城里的人胡涂了,但我爹一向精明能干,怎么也胡涂了?”李敏儿被这个消息弄得一头雾水。
“就连道台大人也答应让安而硕替汤武牵红线。”
“汤武不会肯的。”李敏儿不假思索地道。
“安而硕在江南做的是什么买卖?如何肯回乡受他娘摆布?”
“大概是古董还是织锦方面的买卖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管爹要我嫁给谁,我死也不嫁。”
“由得了你吗?我想你爹一定被安而硕给骗了,不然怎会要个男人替自己的掌上明珠作媒?”
李敏儿心里焦急地道:“茉薇,你人机伶,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
“法子不是没有。”她欲言又止。
李敏儿忙不迭地问道:“快告诉我,我不想嫁给不爱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真的心里有人了?”闵茉薇好奇问道。
“暗恋。”
“呃?你是说你心上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你喜欢他?”
李敏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没机会知道。”
“什么来头?我认不认识?”
“他叫风湛然,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风湛然!?”闵茉薇微微地吃了一惊。“他是朝廷欲捉拿的山寨头子,上个月劫走了一批官银和军粮,城里还贴着他的大画像呢!”
“我欣赏他劫富济贫的胆识,如果能嫁予他为妻,伺候他,替他洗衣烧饭,不知有多开心。”李敏儿眯着幸福的眼眸,兴奋地道。
“你见过他?”
“一次,三个月前风湛然回城里将他生病的老母接走时,我正巧经过他家门口,无意中看见他跪在地上求他娘同他一道走。”
就是那一幕让她对他动了心,再也无法自拔。
“没想到风湛然还是个孝子。”闵茉薇喃语。
“不只是孝子,而且他的模样和传闻中相差好远。”
“既然如此,你怎能确定他就是风湛然?”
“我偷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很快就确定了。你是知道我的,有的时候我会拿些白米送给贫苦人家,风湛然的母亲半年前跌倒,伤了腰骨,我照顾过她,后来探视她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可见你和风湛然有缘,你的好心肠使得你有机会照顾心上人的娘亲。”
善良的李敏儿总是默默行善,所以闵茉薇希望她能如愿嫁给有情郎。
“也许这样的缘太浅了,我爹很快就会对安而硕施加压力教他快些替我作媒。”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现在生意正好,你爹的压力未必是最有分量的,而且他不见得这么闲,凑巧寻着适合你的对象。”
“我真怕这回老天爷不肯帮我。”李敏儿眨了眨含泪晶眸,十分担忧。
不是不可能,男人作媒能有什么好品质?或许胡乱配对乱来一番也不一定,乔太守都能乱点鸳鸯谱了,安而硕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
“放心好了,若安而硕敢胡乱替你配对的话,我会替你出头找他理论。”
“谢谢你,倒是你娘怎么办?”
“她这几天闲得发慌,话少了,笑容也少了,我是有些替她担心,不过,现下有我出马,不信不能替她抢回一些生意。”
“你决定扮媒婆了?”
“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娘整天哀声叹气的过日子。”
“也是,你娘闲不下来,现在输给安大娘,我想她心里该是有一百个不愿意。”
闵茉薇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太了解母亲,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她若不出面化解,跳出来替母亲挡风雨,她怕母亲会因郁郁寡欢而病倒。
“你讨厌替人作媒,却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还真是难为你了。”比较起来,李敏儿觉得自己好幸福,锦衣玉食,衣食无缺,活脱脱就是一个好命的女人。
“安而硕能,我也一样能。”她承继了母亲好强的个性特质,无论如何绝不向强势低头。
“你乃弱质女流,和男人相争并不容易。”
“作媒这种事男人要胜任也得有点本事,我倒想看看自己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扳倒他。”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血液里反骨的性格活跃了起来,她一定要赢,为母亲也为了自己。
“他倒底是什么来历?为何肯放下身段做起女人家的事业?”
闵茉薇耸耸肩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我娘和安夫人平分逍遥城适婚男女的媒人市场,哪晓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弄得天翻地覆。”
“你娘心情不好,我想你的心情一定也不会太好,不如找个人陪你娘四处云游,散散心。”
“她是劳碌命,莫说散心了,就连上街走走她都没了劲,从前上街可以四处串门子牵红线;如今,生意全让安而硕包了,我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人,不过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
“这么严重?”李敏儿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闵茉薇。
“所以我决定亲自出马,能抢回多少生意是多少。”
“未出阁的闺女也信他?”
闵茉薇嗤笑一声。“不是闺女信他,是闺女的爹娘信他,说来也真奇怪,几十年作媒经验的媒婆难道会输给一个小夥子?”
“是没道理。”李敏儿附议。
“等着瞧,我和安而硕誓不两立。”
老虎不发威被人当成了病猫,她不能再看着母亲一天憔悴过一天,她一定要让全逍遥城的百姓,乃至全天下的人知道,男人不适合作媒,找上安而硕牵红线,迟早倒大楣。
“茉薇,你记得得帮我。”
闵茉薇拍拍胸捕保证。“那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你必须配合,到时候最好是装病。”
“装病?”
闵茉薇点点头。“不管安而硕替你牵了哪条红线,一律大病一场让对方死心。”
“可我身体一向健康,怕爹娘不信。”
“就是因为你身子骨好,所以一生起病来才显得不寻常,到时再找个相士到你家,就说你与八字相克的人成亲注定命薄,一生贫病。”
“万一那人与我八字相合呢?岂不穿帮?”
“话是人说的,你爹娘见你病得严重,自然会联想到撞邪方面的事,咱们可以买通道士或相士,自然可以保你平安顺利过难关。”
“去哪里找相士串通?”
“放心,这方面我可是熟门熟路,不会有问题。”
瞧见闵茉薇信心满满的模样,李敏儿确实是放心不少,她锺情于风湛然,本来就注定是一场苦涩的爱恋,如果再有其他婚约搅局,无疑令她一个头两个大。
“拜托你了。”
第二章
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却下水晶廉,玲珑望秋月。
李白玉 阶怨
要到观音庙,得先经过白玉精琢的拱桥,桥下是一弯美丽的长河,两岸垂柳迎风飘拂,刹那间教人迷醉。
闵茉薇站在桥上,与汤武并肩而立。
“我以为你家里应该是请我娘替你作媒的。”
玉树临风的汤武,生就一副女人心目中最佳夫婿貌,一眼望去就是婚姻市场上的极品。
“我根本不赞成作媒这档事,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苦着一张脸?”
“我又不是你的三魂七魄,哪懂得你心里想着什么?”闵茉薇没好气地道。
“莫怪,莫怪,我也是不由自主啊!”他很无奈。
“怎么可能?你爹最听你话了,为什么不能自主?”她才不信。
“安而硕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我爹,不只如此,还把我爹治得服服帖帖的。”他打开手中摺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扬着。
“又是安而硕!”她早已恨得牙痒痒的。
“他很能笼络人心。”
“你甘愿将终身大事交托给一个心机城府如此深的男人处理?”她打算一一击碎安而硕初初建立的姻缘神话,唯有如此,她才有机会把他抢走的生意夺回。
“不是安夫人──”
她夸张的摇摇头,“你不知道吗?安夫人早已退居幕后,所有的大小事全交给安而硕代为处哩了。”